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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李隐舟从容地一一道来:“毒与药本就是一样东西的两面而已,人参益气,然而夏用就是毒,砒/霜虽然剧毒,但偏可以毒杀病邪。只要适当地把握用量,用这方子可以绵延丞相的寿命。”曹cao瞟他一眼:“那么可以延续多久呢?”李隐舟毕恭毕敬地垂眸:“丞相是天命之人,某不可妄断。”曹cao脸上的笑容不变。“天命?”他玩味地品着这个词,指腹缓缓划过羊皮上寥寥的几字,目光悠悠透过烛火落在李隐舟脸上,似将人扒皮拆骨看得通透。青年的取巧的回答固然是无可挑剔的,既讨好了他的心思,又避开了实实在在开罪人的答案。“可惜……”他抬头眺望窗外无尽的夜空、流转的河汉,眼神平静极了,“孤不信命。”曹丕乖顺的神色一震。李隐舟却仍旧规矩地低下头颅,曹cao信不信命并不要紧,只要他相信自己就足够了。果然,曹cao慵懒地将药方抛在案上,下一句便是:“你这话不足以说服孤,砒/霜是剧毒之物,你要证明你的用量不会害孤。”有具体的要求,答起来就简单多了。李隐舟早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视线的余光与曹丕小心谨慎的目光交恰了一瞬,随即转眸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他的神色在灯花中渲得温和柔软,却也模糊了几分。细心的曹丕甚至在其中察觉出一分不怀好意的坏笑。“曹公若想知道某用的剂量是否合宜,不如找人一同试药,若其以双倍的剂量服用都性命无虞,那曹公便不必担心了。”此言一出,曹cao尚未首肯,曹丕的鼻尖已猛地一抽,分明在里面嗅出了坑骗的意味——这摆明了逼他做这个试毒的孝子。曹子建用人甚毒!才一抬头,便见曹cao正以似笑非笑的眼神淡淡打量着自己这个嫡长子,一双老来发碧的眼瞳分明地冷了几分,仿佛在质问他为何不立即站出来应声。凉滑的夏风撩过背脊,薄薄的冷汗上激起一阵冰凉的涟漪。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被迫接下这话茬:“……若丞相需要试毒之人,臣甘愿此人是自己。臣是丞相的亲子,想必比旁人体质更相近些。”到底是曹cao一手调/教出来的嫡长子,只眨目的功夫已调整好情绪,语气坦诚真挚,丝毫不见被逼无奈的心不甘情不愿。他拱手肃立,脸深深埋下,生怕再抬眸便露出了眼底的不忿。半响,才听得头顶传来渺渺一声:“罢了,你是孤的嫡长子,怎可以身犯险?周先生既然如此自信,不如就请尊师与华佗先生同孤一道服药吧。”闻言,曹丕如蒙大赦暗暗长舒一口气。眼角露出的一抹光也骤然冷凝。他想,他的好弟弟曹子建装得一幅天真无邪的面孔,其毒辣的心思却是防不胜防。可这周子沐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忍不住地转了眼眸,却见青年仍旧端立,面容淡静。那幅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几乎令他生厌,好似一层层地剥开对方的诡计,却总还有更深的圈套等着他。这一回李隐舟又偏要忤逆他的心意似的,并没有继续争辩,只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抬手收起摊在案上的药方。和年轻人略多谈了几句,曹cao也疲倦地揉一揉额,令侍从道:“让环夫人来,她最安静。”曹丕便很乖觉地告了退。李隐舟那一成不变、风轻云淡的眸子却若有所思。若没有记错,当初交付曹cao交付给孙辅的信物正是一枚玉环,令人很难不产生关联的遐想。这个名字,也实在有些熟悉。……以端静闻名的环夫人正得宠爱,如今住在离曹公最近的小院,一得令,便梳了发髻、抱了扬琴,施施踏月而来。年轻的先生刚掩门退出。门缓缓地合上,温暖的烛光便从他清俊的脸颊褪去,修狭的眉目上落了薄薄一层霜花。仿佛感受到这道注视的目光,他不经意地回首,单薄的里衣被夜岚一卷,无声飘飞。隔了白衣广袖,两人的视线错落片刻,终于在空濛的月光中擦过了一瞬——“夫人。”急匆匆的呼唤蓦地将她从渺如隔世的相遇中拉回现实,这声音透着真切的、熟悉的媚俗:“曹公正在等您。”夜风停了一停,月色静下,那人清绝的身影也寂静立在原地。环夫人执琴的手扣紧了弦。她匆匆地垂首走过门前的台阶,在那位先生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中驻足了片刻。可她终究没有转过头,没有搭一句话,只在对方慢慢抽离了疑惑、礼貌地颔首辞别后,吩咐侍女道:“夜里风大,记得给先生添件外衫。”————————————————翌日。得了曹cao的许可,李隐舟开始着手配置药方。除了砒/霜,轻粉、蟾酥也样样都是要命的剧毒,这个方剂需要极细致的配比。此法原本是民间治疗血癌的秘方。在遥远的现代生活中,他曾偶然涉猎过相关的知识,于是大胆地将之推广到脑瘤的领域,没想到竟也算有所成效。不过终归也只能延长寿命而已。手上滑腻的触感勃勃一跳,逼他收回遐想注意手中的活计,这才观察到掌中的小玩意儿已经被辛物刺激出了满身的白色粘液,于是拿陶片细细地刮走这些看似肮脏的宝贝。“子沐要我们抓来蟾蜍,就为了这个?”饱读诗经的曹植何曾见过这些民间杂艺。倒也不嫌脏污,颇有兴致地围观起制药的过程。李隐舟将用完的蟾蜍丢回池塘,以细细的火苗烘烤陶片炮制蟾酥。这个简单的步骤不是一两刻就能完成的功夫,曹植那点外行人的好奇心在热辣辣的毒日下一烤,便蒸走了大半。杨修一眼便瞧出他没了耐心,轻咳一声给了个台阶:“丞相南征在即,子建你当多读读兵书,日后在战场上或许能替丞相出谋划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