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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无形中增添了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盛宪把眼一垂,瞥见神色凝重的李隐舟与掩藏在他背后的暨艳,旋即收束目光,语气无波无澜:“人命关天,岂可儿戏。老夫不来,难道你还要让九岁的小儿断案?”许贡咬了咬牙关,如今吴郡他是主,自己是副,在屋檐下一刻,就不得不看人脸色。他挤出笑容:“这也不是普通孩子,他是神医张仲景的徒弟李隐舟,今日偏巧来送药的。是他头一个发现了暨老太的尸首,也是他报的案。因此留他多问了会话,下官办事虽然不利落,倒也不是闭目塞听之人。”两人针锋相对,各自语带暗箭。盛宪扶杖的指头微微扣出声响,院外立即有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弓着腰走到跟前。“这是今晨做汤的厨子,你既要审,何必揪着个小孩不放,怎么也不问问老夫家的人?”许贡抬眸,眼含冷笑:“审问自然由疏远到亲近,不过公既然已经请来了证人,倒不如让他们当场对簿。”厨子当然指天画地不肯承认:“小人做的汤菜都是呈给太守公的,这鱼还是许公您送来的,若是有什么问题,那第一个出事的不应当是太守公吗?这么说,您许都尉也应当有嫌疑啊!”许贡挑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就是因为某送的鱼,太守公才不肯吃呢,毕竟太守公嫌恶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某送去的鱼可是活蹦乱跳的,府上也必然查验过,怎么还推到某身上了?”厨子一时哑然。许贡送来的确实是活鱼,而太守公素日的确与其不睦,只因不喜铺张浪费,才送给这缺衣短食的孤寡,谁想到好心偏遭人算计呢?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活生生的鱼,炖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他还尝过咸淡,亲自送到暨老太手上,一路并无旁人经手。好端端的一碗汤,怎么出了太守府还能毒死人了呢?盛宪并不忙于分辩自己有没有吃,反而转眸望向李隐舟:“你又有什么证言?”许贡举拳咳了咳。李隐舟从暨艳身边站起来,就在刚听完厨子的证言之后,他问了暨艳一个小小的问题。明净的双眼一抬,眉梢吊起三分似笑非笑的冷意。“小人所见,唯有暨老太的尸身与鱼汤的残渍,不过小人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盛宪以眼神示意他但说无妨。李隐舟瞥一眼镇定自若的许贡,露出懵懂之色:“我师傅得了rou,总是让给我吃的,师徒之间尚且如此,我想祖孙之间更应该是这样的吧?”那厨子一跺脚,恍然大悟:“是啊!鱼汤难得,暨老太疼惜孙子,肯定不会独占,缘何老太死了,小孩子却安然无恙呢?”许贡忽转眸盯着李隐舟。李隐舟只做不觉。此人虎狼之心昭然若揭,连无辜百姓都可以戕害,怎么可能在事后放过他这个证人?若是听了他的威逼利诱替他撒谎,恐怕为了斩草除根,也不会留他性命。与虎谋皮,还不如与虎一搏。盛宪露出嘉奖的神色:“既然如此,可见鱼汤无毒,暨老太死因等令史验过再说。”按这办事效率,真等到那一天,自己估计也得一块躺着见令史了。李隐舟微妙的情绪酝酿片刻,在心口冷风疏雨的寒意中沉淀下来,反凝为一个春风化雨的笑:“或许,小人知道暨老太的死因。”瞬间,所有不同意味的目光齐刷刷交汇于李隐舟的脸上。————————————夜色沉沉,暮光透过重重的云,漫射出一丝一缕的光华,瑟索秋风掠过耳畔,细碎的发丝拂动着耳廓,闲闲地撩拨着人的耐心。众人在暨老太家里已经呆了三个时辰。门外熙熙攘攘围了一圈又一圈看事的百姓。摆在面前的是两条一胎生的小狗,都难得地吃饱了肚子,懒洋洋地卧在地上,毫不在乎众人围观的目光。许贡目光晦暗地盯着李隐舟,眸中如有滚动的雷云,李隐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小狗,似乎狗都比都尉公生得可爱。片刻,不知谁一声惊呼:“你们瞧那狗。”众人视线聚焦于其中一条小狗身上,它在半梦半醒见忽然抽动片刻,发出呜咽的声音,四足一蹬,嘴角蓦地淌出血珠。“这是怎么回事?”连面不改色的盛宪都有些难抑好奇,“同一锅里熬出的鱼汤,怎么只有一条狗中毒了?”围观群众亦窃窃私语,不知这是如何做到的。许贡猛然捉住李隐舟的手,目光如箭雨逼视过来:“小孩,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是不是你暗暗袖里藏了什么毒?”哗然纷止。但好奇怂动的眼神依旧按捺不住,掀开看似乖顺的眉目,在空中意会神往地探寻一番。集数道目光于一身的人不仅没有一分一毫的焦急,在天罗地网般的注视中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一片细小的绿色叶片落下。李隐舟神情单纯无辜:“不是毒,而是一片菜叶子罢了。”盛宪微微颔首示意厨子查验,厨子捡起叶片,仔细分辨,确认道:“是,这是荆芥,虽然味道古怪了些,但百姓没有吃食的时候,也只能吃这个充饥了。”许贡脸色登时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红与灰交错成咬牙切齿的狠劲儿:“这又如何?”李隐舟从他发狠的手掌中用力撤出自己的手臂,若无其事地蹲下摸摸小狗的头,在自己身体遮掩下眼疾手快地抖动腕部,塞了点活性炭的粉末给它。狗的命再低贱,也不该赔了这种人。他垂眸道:“或许公卿不知,荆芥与鱼rou相冲,一起服食便会中毒,轻者呕血,若是像暨老太那样的老弱……”那张干瘪而世故的脸浮现在眼前,李隐舟咬了咬牙齿:“贫苦百姓吃不起鱼rou,只能以野草充饥,公卿可去城外看看,连荆芥都被摘采完了。而公卿虽然吃鱼rou,但并不会吃荆芥,因此这个冲性并不为人熟知。”就算偶有贫民有机会误食了两样困死家中,也不过是当做怪病随便埋了,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