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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8

    济懋远的粮食,你收不收?”

“为何不收?本就是不义之财,本就是百姓的民脂民膏。”

程询定定地看了说话的人一会儿,道:“回去。粮食三两日就到懋远。”

“卑职已安排下去,县丞可代为签押。”

“好。我素来欣赏硬气的人。”程询从容起身,吩咐左右:“更衣,升堂。”

“是!”

万鹤年再看到的程询,身穿三品大红官服,凛然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程询落座,望着下方的万鹤年,惊堂木落下,沉声道:“来见本官,可有上峰允准的手谕?”

“……”万鹤年哽了哽,“大人容禀……”

程询抄起一把令签掷于地上,语气冷硬如铁:“擅离职守,还欲辩解,拉出去杖责!”

万鹤年却冷哼一声,“若无天子诏命,卑职若非罪大恶极,大人便不可对官员滥用刑罚。”程询来广东一年了,所经手的案子、查办的官员,自来是先上报刑部,不曾行使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利,所有人就都以为,皇帝并没给他最重的生杀大权。

程询起身,“万鹤年接旨。”

万鹤年一时僵在原地。

第一次打交道,以万鹤年挨了十板子收场。

万鹤年被杖责送回懋远县之后,养伤数日,痊愈后一如既往做父母官,但是,细枝末节流露出他对程询乃至朝廷的不满,这情绪无形中也影响到了当地百姓。

那一年自年初起,钦天监便有人反复禀明皇帝:广东将有几十年不遇的天灾,该尽早防患于未然。

皇帝平时总觉得钦天监的人神神叨叨的,可对于这种事,选择宁可信其有,命两广总督陆放、河道总督抓紧巩固河道,采取相宜的防范措施,并特地传召命程询协助二人。

程询绞尽脑汁,帮河道总督完善细节,帮百姓安排退路、讨要补偿,力求把可能发生的几十万受灾的数目减至几中之一。

懋远县地势很低,邻水,百姓大多在坡地种植水稻茶叶为生,坡地最下方是没有用处的荒地。若涝灾发生,主干道便要分流削减水势,懋远是所在区域最适合之处。若分流,势必湮没百姓的田地。这情形的地方有几个,为了大局,程询、河道总督以及陆放只能做出分流淹田的抉择:一处分流不成功,便会影响甚至摧毁全盘计划,让广东几十万百姓置身于修罗场,轻则失去家园,重则葬身洪水之中。

一般人都会无条件地选择理解支持,但是,程询并不敢指望万鹤年也如此。

八月,天象异常,可恨的天灾到底是来了。

暴雨来临前两日,陆放调集官兵,按照事先与程询、河道总督商议好的章程,从速安排下去:分流会影响到的百姓,在高处搭建帐篷木棚,准备相应应急之物;请锦衣卫携圣旨给当地官员,带官兵说明灾情将至,分流淹田势在必行,官员不论如何要劝说百姓迁移;陆放与程询、河道总督已为这些百姓请示朝廷减免三年赋税,酌情贴补钱粮,皇上已恩准。

此外,陆放选拔出一万精锐军兵,留作抢救受困、落水的百姓。

他们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是否能成,都是天意。

那几日,程询并未留在广州的按察使司,终日与河道总督四处巡察。

舒明达担心万鹤年出幺蛾子,亲自去懋远县传旨,随后找到程询,说:“接了旨,神色却有些古怪。我心里不踏实,留下两名手下,看他有没有奉命行事。”

程询颔首说知道了。当日午间,陆放特地拨给程询的一千官兵赶至,等候他的调遣。

下午,起了风,太阳隐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天阴沉得有了肃杀之气,偏又闷热至极。

翌日午后,锦衣卫那边有了回信:懋远县百姓已经陆陆续续迁移,只是,万鹤年及二百来户——近千人留在家中,根本没有迁移的意思。锦衣卫觉出蹊跷,去县城里走了几趟,听得几个人叫嚣着要留在家中,待得河道衙门的人来分流淹田时,定要与之不死不休。

程询当即命人备马,率领官兵从速赶往懋远。两名千户早就得了陆放的吩咐,对程询唯命是从。

舒明达不放心,闻讯后带着两名锦衣卫追了上去——暴雨将至,要应对的又是一根儿筋的县令和百姓,但凡出一点点的差错,程询大半年来的心血打了水漂不说,能否安全回到衙门都未可知。

抄近路也要二百多里的路程,加上几乎让人发狂的闷热、至黄昏忽然而至的暴雨,使得一行人入夜方赶至懋远。

程询与舒明达起先策马走在前面,军兵尾随在后,狂风大作时,两人便弃了坐骑。

河道总督闻讯后,披着蓑衣,艰难地赶到程询跟前,在狂风暴雨中大声询问原委。

程询言简意赅地说了,道:“这是我的事。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事,个中利害你比我更清楚。”

河道总督正色保证:“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

先一步去前方探路的锦衣卫赶回来,禀道:“回大人,懋远那些百姓正赶去县衙集合。”

程询颔首,“带路。”

河道总督对身边两名亲信打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过去看看。

夜雨苍茫,雨线在闪电中闪着光。人眼前视线模糊,耳畔只闻风声、雨声。

每个人都是目光坚毅、神色肃然。

望见懋远县衙,程询加快步调,到了县衙外,脚步停了停:县衙内外,聚集着当即百姓,黑压压一片。

两名千户的手按上佩刀的刀柄,对了个眼色,相继打手势传令:看管好这些刁民,原地待命。

一千官兵迅速整队,手按上了刀柄。

程询大步流星走进县衙大堂。

舒明达与两名千户和锦衣卫落后他几步。

河道总督的两名亲信亮明身份后,也走进大堂。

身着官服的万鹤年静静站立在大案后方。

程询除掉蓑衣,信手扔到一张椅子上,对万鹤年招一招手,“下来,等候询问。”

万鹤年称是。

纵有蓑衣挡雨,程询的官服下摆也早已湿透。他并不在意,只是取出帕子,拭去面颊上的雨水。随后,负手走到大案后方,绕行一周,边走边敛目打量,随后,缓缓踱步至万鹤年面前,漠然道:“违抗上命。把他这身儿皮扒了。”

两名千户立时高声称是,三下五除二地摘掉万鹤年的乌纱帽,扒掉他的官服。

程询猜出了万鹤年心里那点儿陈腔滥调,“要请圣旨?”

万鹤年当即跪倒叩头,“叩请圣安。”怀揣圣旨之人,代表的便是皇帝,官员都只能跪着说话,何况一个已经被摘掉纱帽的戴罪之人。

“圣躬安。”程询移开脚步,缓缓踱步,“意欲何为?”

“分流淹田一事,卑职万难从命。”万鹤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