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京墨彻底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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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深知自己受伤的身子不能久拖,旁边不远还要顾忌着无法自保的裴寂,实在无法以目前条件与黑蛇直接硬对硬。 她苦思许久,最后想出了一招声东击西配合苦rou计。 于是在交打之中她故意失了一次手,被黑蛇的粗壮蛇身卷住衣摆,顺势把她摔在了地上。 看似摔的严重,其实她控制的好,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当她躺在地上故意装的虚弱无力,黑蛇放松戒备游至面前张嘴欲吞吃她时,京墨再猛然反击,迅猛从发里拔出一根银簪,全部插入黑蛇眼瞳。 这根银簪浸泡过剧毒,一旦擦破外皮毒素入体后会迅速蔓延,便可一击毙命,足以让她在这场希望不大的搏斗里,堪堪险胜已经稳cao胜券的黑蛇。 当然,京墨深知强求而来的胜利,往往会有代价伴随。 当黑蛇的眼睛被毒簪刺中时,剧痛之下仰天嘶叫,庞大身躯在洞xue里疯狂扭动,猛然甩来的一鞭蛇尾就直接重重打向前方的京墨。 即便京墨及时往后躲开,还是被扫来的蛇尾轻击一下腹部。 没想到只是这么轻轻一击,京墨当即连连大退了数步之远,随即身子晃了一晃,委顿跪地便吐出一口艳红的血。 “阿墨!?” 一人一蛇在洞xue深处打得水深火热难解难分时,裴寂就看的心惊rou跳,却因为京墨的嘱咐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就怕自己会拖累她,让她为自己分神。 此刻见她被黑蛇打伤吐血,裴寂顿时心口大震,下意识的慌忙欲跑上前来扶她。 “阿墨你怎么样了?我……” 前方的黑蛇还在疯狂卷动,搅得洞里尘烟滚滚,京墨屈膝半跪在地,立时察觉到他的举动,抬起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冷声丢出了四个字。 “不准过来。” 她的语调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裴寂才走了两步的脚一下就停住了。 “我说了,站在原地,不准过来。”她盯紧前方翻腾的黑蛇,咬着牙的吐字,“你想让我活着陪你,就不要过来,裴寂。” 最后二字刚刚落下,裴寂就怔了一怔。 万万没想到,这样情况下她才再次唤了他的名字,却和第一次叫他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的直觉有时极其的敏锐,尽管来的无缘无故,没有来头,可他十之八九都选择相信,结果也几乎不差,因此他更加信任自己的直觉。 月夜荒庙里时,她唤着,是温柔,是沉静,是水里的月,云里的风。 狭窄洞xue里时,她唤着,是冷漠,是警告,是锋利的刀,降落的雪。 宛若一人迎水临照,身在岸上,影在河下,是她,但又不完全是她。 可到底谁是人,谁是影呢? 谁又能确保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人,还是影? 而且这一次如何确定他的直觉就不是错的呢? 即便他的预感几乎次次不差,却不代表没有他多心的臆测之意。 裴寂呆站在原地,表情怔怔望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清冷眉眼,脑子里忽然有些乱了。 京墨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因为此时的她完全没精力去关注他这点不算明显的变化。 她刚说完警告,前方挣动的黑蛇寻声辩位,拼着最后的力气又是一尾重重甩来。 京潭身虚无法及时躲避,只得跪地迎空打出一掌,强悍内力灌在掌心击出时,张嘴又大吐了一口红血。 鲜血悉数落在她玄色的衣袖衣摆,转瞬便没入衣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少数坠落在她脚边,鲜红点点,触目惊心。 裴寂远远地站着,亲眼瞧见她嘴角的血丝汩汩流下,又被她抬手不在意的抹去。 血还在一丝丝从她嘴角溺出,衬着她苍白的脸,更加刺眼扎心。 抹了两下后京墨就不再管了,手掌撑地踉跄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黑色铁刺,按着碎烂墙壁,慢慢往斜对面角落里的黑蛇走去。 饶是黑蛇再厉害,被刺瞎了眼又中剧毒,休想活过半刻钟,在土石堆里挣扎转了两圈就在京墨扬手重重的一刺之下满含怨恨的死去了。 京墨弯着腰站在巨蛇尸体旁边仔细巡视一圈,确认它身上无毒没有危险,低低的喘了两口气后便收回染血的铁刺,再拔出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匕。 这一场打斗过后她似乎累极了,也无力极了,喘口气都要歇上一歇,玄色衣摆绵延垂在她脚边,随着她弯低的身子一点点的晃动着。 她拿着匕尖重重缓缓捅入蛇尸的七寸之处,剥开坚硬的鳞片,割烂柔软的血rou,继续往里深入。 半柱香后,裴寂亲眼看见她从蛇尸腹部里掏出了一颗婴儿拳大的金色丹珠。 熠熠发光,金灿如日,出现的那一刻整个阴暗的洞xue都是蓬荜生辉。 巨蛇死了,金丹出腹,洞口徘徊的蛇群便纷纷的退回了丛林里,完全不敢靠近。 显然,巨蛇就是因此物才长得如此巨大,甚至开了智,懂得与人互相争斗,饲养眷属供其所用。 不愧是传言里生白骨,解百毒的九骨舍利金丹。 京墨捏着这颗金光熠熠的珠子盯看半响,淡色唇瓣才露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把金珠沾染的血迹擦拭的干干净净,再拿着慢慢地走到裴寂面前,最后轻轻放入他白皙的掌心里。 “这是你的了。”她说,语气又虚又轻,“要拿好,这世上只有一颗,若是弄丢了,我寻不回来一模一样的。” 裴寂一眼没看手里被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宝物。 他呆呆的盯着京墨苍白无色的脸,单薄滴血的唇,以及染满鲜血的双手,眼神逐渐变得暗沉,似有所思。 此次她会遇险,会受伤全是因他之过,裴寂本来是后悔又难过,可这会儿他突然想起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一瞬间恍然大悟,知晓了全部的前因后果。 想明白的裴寂顿感眼前一阵发花发麻,无力的瘫着手,掌心里的金珠就从他掌心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一直滚到了京墨的脚边。 这金珠几乎可以说是拿她的命换来的,却被他看也不看的丢在了地上,京墨眉头微皱,弯腰再把金珠从地上捡了起来。 她还未张口,就见面前的人低垂着头,眼眶微红,颇为消沉的喃喃说道:“你来见我,身上却带了伤……那我宁愿你别来见我,别为我涉险,别为我寻宝,我心里更好过些!” 听罢,京墨攒在手里的金丹就紧了一紧,抬头望向他,目光深深,不发一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庙里寻我那夜,你身上就受了伤?”面前的裴寂洗了洗鼻子,红着眼怒声的质问她,语调却是哽咽的。 京墨沉默不答。 不答便是默认。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这条蛇虽然高大雄壮,可根本就近不了你的身,更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它刚才只是轻打了你一下,你就会吐血?连那个跛子当时打你打的那样狠,你也没吐血不止,连身子都站不直。” “……” “庆典那日有人想趁机害我们,你和乌鸣为了引开他们,才要急切拉着我回客栈吧?” “……” “还有那个所谓有求必应的姻缘殿,明明早就荒废了多年,你故意哄我把我远远支走,再独身去解决了那些人,你来的迟是因为你受伤了走得慢,不是因为你路上有事耽搁了,对不对?” “……” “你伤的很重,所以一连三日你只能待在屋里养伤,你故意不和我见面,就是为了瞒着我你受伤的事,可今日我赌气跑了出来,你只能带伤出来寻我。” “……” “一路奔波加重了你的伤势,所以你才很难打的赢这条臭蛇,它打到你的伤口又让你吐了血,是不是?” 京墨站在他面前,听着他句句铿锵的追问,稍稍垂着眼,手里捏着金丹,一字不曾说过。 她总是如此,一旦不知怎么回答便以缄默对待,让人又恨又怨,又恼又怜。 裴寂盯她许久,忽然拳头握紧,大声丢出了一句话。 “我讨厌你!” 这话刚落下,京墨的心口登时像被人使劲捏了一捏,难掩错愕的抬眸看向他。 面前的裴寂眼瞳泛红,眼尾湿润,满脸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委屈,忽然伸臂一把抱她入了怀里,紧紧的抱着,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嵌入自己体内,和他彻底融为一体。 京墨怔怔的被他抱在怀里,肋下是疼的,身前是暖的,颈窝是凉的。 她感受到一颗颗冰凉的泪珠坠落在她颈窝里,顺着她的脖颈流入她胸前,冰冰凉凉的,像是流入了她心里的某块荒地去。 她听见裴寂沙哑的声音从发丝里飘出,沉闷地飘进她耳朵眼里。 “我讨厌你明明很疼,却总装的若无其事,告诉我说无事。” “我讨厌你揽过全部的危险,把我排除在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我讨厌你穿黑色的衣裳。”他的语气更加低落,“你每次受伤留血,我却根本发现不了,若连心爱的人受伤都不知道,也不能护住,我还算什么男人?” “阿墨,从今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了,我也能护着你的,你别再藏着疼不说,别再瞒着我不说真话,别再受伤装着当无事……”他一点点的更加抱紧她,字字句句哑着声的诚恳叮嘱。 “最起码在我面前的时候,你疼了要说,伤了要露,受了委屈要来找我。”他很认真的说。 “我会给你抹药,我会给你治伤,还会帮你讨公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会的,我不会的,我都愿意为你去做去学。” “我知道我笨,又不会照顾人,可不能因为我笨手笨脚,你就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让我做,正是因为我不会才要去学啊。” “你要学会相信我,一个人苦苦扛着真的很累。” “阿墨,到我怀里来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完这些话,京墨心里的思绪复杂滚涌,然后再一点点的压下去。 在他温暖滚热的怀里,京墨没有挣扎没有应答,第一次轻轻抬起手回抱住他,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的确,所有的事一个人苦苦也很累,如果有个人在旁边分担些,她会变得轻松很多。 但有些事,只能她一个人默不作声的扛着。 这作为京墨生下来就有的宿命。 她原本早就做好了孤寂终身,效忠青山的打算,静静待在黑暗里做好这一辈子她应该做的事情,不求回报,不求好果。 但是刚才破洞而入,黑漆漆的洞口里有人回过头的那一刻,京墨看到身后的光从她身后迅速撒了过来,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前方。 那一瞬间,光真的全照在了裴寂的身上。 他宛如一颗从黑夜里冉冉升起的星,一下就照亮了她的心。 当真是天降劫难,避无可避。 即便迟钝如京墨,在那一刻她也清楚知晓了一件事。 这个劫,她这辈子是跨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