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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颈(三)

    

热风  (上)



    谭碧挂断与苏青瑶的电话,转身去接客。

    是楼下跟姑娘们打牌的顾先生上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缓步到谭碧跟前,手臂一把搂住她的腰。谭碧也不慌,笑盈盈地捻住男人的领带,问他怎么不继续打牌。男人不说话,真像喝醉了,一双手沿着细腰落到饱满的臀部,隔着蛇皮一般料子,轻轻拍打两下。

    手晓得往屁股摸,那就是没醉。

    谭碧在心里冷笑两声,面上不显分毫。

    她故作姿态地推推男人,唇瓣贴在他耳畔,叫他住手,说楼下有人,语态娇羞。口中呼出的热气一股一股抚过耳垂,直往耳道里钻。十根手指,似一条条斑斓的锦蛇,扫过他赤裸在外的肌肤。

    男人被勾起兴致,喉结动了动,伸手要去解西裤。

    小弯钩一样的yinjing露出来,耷拉在眼底。

    谭碧知趣地握住,跪下去舔,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一进一退,简直要嘬出个万花筒。

    这事儿做多了真没感觉。

    想当初,刚被亲爹送到上海卖进窑子,一晚上接十来个客人,大多是码头干苦力的,脾气坏得很,她张开腿叫人插,七八分钟,除了疼什么滋味也没。后来跟jiejie们学了点当sao货的本领,算尝到了欲仙欲死的滋味,可惜,睡过的男人愈来愈多,身子也逐渐死了。翻来覆去老几套,任谁都要厌,还是肯为她一掷千金来得实在。

    譬如现在,她舔硬了,男人就要摁头往喉咙管捅,然后她就使劲吸,但也不能太熟练,眼眶得带点我见犹怜的泪水,越是楚楚可怜,恩客越兴奋。接着是掀旗袍,岔开腿,将那直挺挺的命根子塞进暗粉色的sao逼,再冷眼看对面人跟条狗崽子似的来回耸腰。

    做完,顾先生满意地拍拍她的脸蛋。

    谭碧咯咯直笑,半裸着身子,却有意学婴儿的模样。

    她好一通撒娇,顺手捋走男人手腕的名表,又叫他许下百乐门舞厅的位置。末了,不忘拍拍手,叫堂下花枝招展的水嫩姑娘们过来替人捏肩捶背送茶点,没准被看上,转手出去,又能榨点新油水。

    送人离开,已是夜里七八点钟。

    谭碧想起苏青瑶托自己转告贺常君的事,便换上睡衣,去给他打电话。

    电话铃兀自响了会儿,没人来接。

    谭碧拿着听筒,耐心地等。

    过不久,那头接起。

    “喂,这里是维安诊所。”

    谭碧歪头,夹住听筒,突然捏着嗓子叫嚷起来。“哎呀,哎呀!难受死了!我没有男人——难受死我了,这可怎么办呀。郎中,想男人的病要怎么治啊!”

    那头沉默良久,长吁一口气,无奈又正经地回复:“谭小姐,这么晚还不睡,是有急事吗?”

    谭碧噗嗤笑出声,缓了好一阵才镇定下来。

    “贺医生可精贵,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她调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常君顿了顿,忽而脸红。“谭小姐,您少捉弄我。”

    谭碧轻轻说:“等什么时候,你这不识趣的家伙来嫖我,我就不捉弄你了。”

    她说完,对面却不接话,听筒细微的电流杂音里隐约传来男人的呼吸声,谭碧的心冷不丁一紧,似是被这漫长的寂静逼得略有些慌,又有些痒,总之,很怪。

    “好了好了,跟你说正事。”她连忙开口。“阿瑶打电话给四少,没打通,就托我来带话,大概说四少办的报纸有毛病,想问是他的意思,还是学生的。”

    “行,我回去了问他。”贺常君说。“哦,谭小姐,我在南昌路那家小书局定的报纸,你替我拿了吗?”

    “取来了——你着急要?”

    “没事,不着急,我就问一声。”贺常君嗓音不自觉低了几分。

    “那没别的事情了?”谭碧似有意,似无意地对他这般说。她讲话,总有股懒洋洋的sao狐狸气,带着苏州人的软糯口音,尾音上扬。“没别的事,我可挂了啊。”

    对方不解风情。“嗯,你早点休息。”

    说罢,挂断。

    谭碧愣在原处,眉头缓缓  首     发     地     址 -  -   - m   .   e   m   o   s  h   u  w   u 1  .   c  o  m   蹙起,又渐渐平缓。

    最终,她发出一声轻笑,仿佛朦胧微雨笼罩下,枝头鲜亮的喜鹊。

    至于贺常君,他面对着放回电话机上的听筒,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凝重,玳瑁边的眼镜架在鼻梁,镜片微微反光。

    他抿唇,忽而将手伸进抽屉,拿出一盒火柴,又翻出一个走停的旧怀表,棕黄色的壳子盘得甚是光亮。

    贺常君摁开怀表,对着电灯泡,隐约可见内侧镌刻两串长短不一的线条和小点,密密麻麻。从右到左,半圈,从左到右,又半圈。

    他看了几眼,又关上怀表,塞回抽屉。

    紧跟着,他打棉布长衫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皱到不成型的纸条,其上赫然写:加紧组织群众政治斗争,加紧宣传武装夺取政权。

    他盯着它,两手划亮一根火柴,镇定地点燃。

    驱车回到公寓,贺常君开门,瞧见于锦铭正在打电话。

    他赤着脚,西裤扎着丝质衬衫,可能是要去洗漱前,接到了电话,袖管一直撸到胳膊肘,胸前一排纽扣,开到了腹部。他那不太显的棕金色短发,被顶头的电灯泡直直照着,底下的黑棕托着一片暗金,恍如浮光。

    于锦铭听到响动,也抬头看向室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哥,爹是什么个态度?”他转回去问。

    贺常君见状,走到于锦铭身侧。

    这时,他又讲:“放心,我年底肯定回南京,已经跟小队长打过招呼了。报纸这事我能处理,你多注意身体。”

    他聊完,抬起头望向贺常君,道:“你怎么才回来。”

    “去丝厂做义诊,忙到现在。”贺常君说。“于锦城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我那个健康报出了点问题。学生们也不晓得从哪里征来的稿,看里头骂得痛快,铁了心要印刷出去。结果今早被有心人传到市政府了。”于锦铭耸耸肩膀。“还好被我哥的熟人及时截下,一个电话打到总统府,通知了他。我紧急去撤,发出去的量不大,勉强止损。”

    贺常君啧了声。“这招够阴的。”

    “可不。”于锦铭挑眉,两手插兜。“老阴逼一个!”

    “我本来也要和你讲这件事——苏小姐今儿看到报纸,想提醒你的,你那会儿大概是出去撤报了,没接到电话。她后来打给谭碧,谭碧又转到了我这儿。”

    于锦铭听了,牵起唇角,细不可闻地念了一句。“她心里有我……”

    贺常君没听清他的嘟哝,继续说:“锦铭,你在上海结仇了?还是有人对于将军有意见,牵连到你——”

    “我在上海的对头还能有谁。”于锦铭扬起脸,微笑道。“都说是老阴逼了。”

    贺常君愣了愣,反应过来,语气顿时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南京去?我早说过,你跟苏小姐不行的,她是有夫之妇,你不听,非往跟前凑,就找死!”

    “说什么呢,常君,我是会当缩头乌龟的人?”

    于锦铭说着,就近拖过一把椅子,将椅背朝向贺常君,自己反向骑着坐下来,两条手臂挂在椅背。

    “我爹从小教育我——不怕打架,就怕打输,打赢吃糖,打输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