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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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讲述过往经历的时候,顾天师有意无意多看了她几眼。待她讲完,沉吟片刻,问:“你想知道事情真相吗?” 洛洛点点头,“是的,很想。” 顾天师一反常态地又问:“你确定?可能答案并不是你想看到的。” 洛洛目露疑惑,最终还是坚持了最初的意愿。 顾天师仍有迟疑,轻声开口,“你还记得初二之前的事吗?” 星晚听了,也是一怔,用同样的目光看向洛洛。 洛洛被他二人看得浑身发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努力地回想,越想越着急,不住用手敲自己的脑袋。 顾天师:“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吃鸡rou、不喝牛奶的?” 洛洛张了张嘴,仍旧没有回答上来。 星晚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 洛洛忽然抬头,咬着嘴唇,问顾天师,“道长,请你告诉我,我是谁?” 顾清淡淡地说:“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洛洛不停摇头,泪流满面,“我不相信,我不是爸妈的孩子!” 星晚推测出个大概,顾天师用共情术将自己所知全部传输进小徒弟的脑中。 眼前这个洛洛,以前叫吴晗玉,正是原主mama单位大合影里的同事。因为长相出众,受到很多男性追求。她偏偏爱上一个有夫之妇,以为凭借年轻和美貌可以征服任何一个男人,越有难度,越有挑战性。一步行差踏错,遇到感情高手,被骗了感情。她不甘心,到对方工作单位去闹,最后被男方报复,争执拉扯间,情夫将她失手误杀。 吴晗玉是枉死,阳寿还几十年,她无人接引,也便没了归处,只能在人世游荡。她看到情夫被绳之以法,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六年有期徒刑;她看到父母因为自己的事整日以泪洗面,家里再也没有笑声,全是愁云与坏消息。 十多年间,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有一天,她忽然看到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母疼爱孩子,小姑娘还有很长的人生可以消磨。她很羡慕,想着,如果自己是这个小女孩就好了。于是,她变成了洛洛的一体双魂。不是夺舍,也不是上身,而是和洛洛融合了。就像是洛洛自己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吴晗玉也分不清自己是外来者还是本体,只知道,她的生活里还有一个自己存在,并且她喜欢吃自己不爱吃的鸡腿和牛奶。 星晚眼前的女孩弱小而纯真,善良又无辜,不管是洛洛还是吴晗玉,都没有害人之心。她们现在已经完全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剥离。所以,顾天师才会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正在星晚纠结,不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好,顾天师抬手消除了洛洛近半小时的记忆。 漂亮清纯的女大学生迷茫地抬起眼,看了看顾天师和星晚,又回望身处的侧殿。她明明记得自己和同学刚走进槊阳观,怎么下一秒就在这里喝茶了? 洛洛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顾天师二人道别。 她走后,星晚问:“您为什么不将吴晗玉与洛洛分离?”以顾天师的法力,应该不难做到。 顾清摇摇头,“她们二人能够共生一体,绝非巧合,而是前世因缘。该走的时候,吴晗玉自然会走,我们不能贸然坏了因果循环。” 上一世,吴晗玉与洛洛是一对双生姐妹,发誓要同生共死。她们二人一起经历战火、国破、逃亡、离乱,最终洛洛先一步去世。吴晗玉强行将她的魂魄留在自己体内,与之共用一个躯体。因此,才有今生吴晗玉的游魂占了洛洛一半身体的事。 顾清继续说:“方才,我抹去了她与我们交谈的记忆,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吴晗玉。但是,终有一天,她会再次想起前尘,不愿影响洛洛的人生,自行离开。因果早就注定好了,她们只能按照轨迹前行。” 星晚困惑地说:“既然命运皆已注定,我们此刻所做一切都是徒劳,为什么还要学习,还要努力生活?” 顾清目光慈爱地看着小徒弟,“凡人从出生便注定死亡,无非是半途夭沒者寿终正寝的区别。难道就不活着了?所有的努力和放弃都是选择,选择决定命定。而父母是无法选择的,家庭环境、教育等诸多因素培育出性格,最终,还是性格决定了选择。” 星晚:“这就是注定的因果啊?那前生今世又是怎么回事?” 顾清:“那便是更大的循环,是累世的因果,凡人无法看通透。比如,前世吴晗玉为什么执着于誓言,乃至,她们又是在什么机缘立下立誓,皆有据可循。只要与人相交,便会缘起;两厢遗忘,便是缘散。” 星晚眨着眼睛问:“师父,咱们是什么时候注定的师徒缘?” 顾天师作为一个在册的神仙,他有一项技能,便是遇到任何人,便能一眼看穿对方数十世因果。可是,他存留在人间的时间太长了,难免与旁人牵扯进因缘,比如看到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在某一世是他的挚友,他又无法干涉对方的命数。若是他强行使对方得到钱财或者健康,那么,这个人将借用自己下一世的好运,导致两辈子的人生与身边人的命运都改变了。顾清不能干预,只能袖手,便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后来,他索性不再使用这项技能。 所以,至今,他都没有探查星晚与自己的因缘。 顾天师摸了摸星晚的头顶,“应当是在很久以前。” 星晚总觉得,顾天师抚摸她的头发有点像摸小动物的皮毛。白暮师兄是白仙,一身的刺,没法把玩。那么,她指不定哪辈子是小猫小狗小狐狸,日日被顾清抱着顺毛,才有今生的缘分。一定是这样! 寒假结束前,苏雨约星晚,和小黑、陆域祁、秦恺、子言一起去欢乐谷玩夜场。 当时,顾天师已经带着小徒弟下山,住回市区的房子,出门十分方便。 星晚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更没去过几次游乐场,于是,欣然答应。 他们约在下午5点欢乐谷正门见面。陆域祁迟到了二十分钟,来的时候,手里还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陆会长说,这是他哥哥的女儿叫灵灵,非要跟他一起来,他拗不过,只好带来了。 灵灵长得很可爱,嘴也挺乖的,大家都很喜欢她。 但是,带着孩子,陆会长就没法玩刺激的项目,只能玩些旋转木马、碰碰车之类的。于是,他便和星晚几人分开。 苏雨拉着星晚手臂,小声说:“你还不去陪着陆会长,怎么跟我们过来了?”他们六个人,苏雨小黑一对,秦恺子言一对,陆域祁和星晚都是单身,正好撮合他们的好时机,被小侄女打乱了计划。 星晚笑着说:“我不要,我要玩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 苏雨摇头,“你不单身谁单身,真是没救了。” 陆域祁带着灵灵往儿童游戏区走,低头一看,发现小侄女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是那种很老的款式,他小时候吃的,现在早就停产了。 陆域祁问:“灵灵,谁给你的冰棍?”她mama临出来时还嘱咐,一定不要给她买冷食,她最近总肚子疼。 灵灵说:“小哥哥给的。” 陆域祁四下看看,“小哥哥在哪呢?” 灵灵:“小哥哥和苏雨阿姨他们去坐大摆锤了。” 陆域祁有些生气,那种项目不可能让小孩玩,怀疑小侄女在撒谎。 灵灵指着大摆锤说:“小哥哥真厉害,跟着大摆锤飞!” 陆域祁蹲下,随着小侄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他以前遇到过灵异事,而且灵灵和小侄子被哥哥的朋友差点借了命。他心下狐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会长带灵灵来到旋转木马。可是,小侄女一直也没闲着,始终和旁边一个空木马聊天。 那个木马,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坐不上去。小孩上去就哭,大人也都有意无意的把它略过了,一直空着。但周围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就是没人选它。 陆域祁心里毛毛的,坐完旋转木马就领着小侄女和星晚他们汇合。 另外几个人,玩得很尽兴。他们又一起看了花车游街和灯光秀,时间便到了晚上11点多。 游客三三两两往外走。他们也要回家了。灵灵说,她肚子疼。陆域祁心想,都是那根来历不明的冰棍惹的祸。 大家又一起找卫生间。星晚带灵灵进去了,陆域祁也想方便一下,就自己走进男卫。 当时时间有点晚,欢乐谷里的游客走得差不多了,卫生间里很安静,没有人。他在小便池旁放水,完事洗手的时候,听到最里面的隔间,有一个小男孩在哭。 陆域祁冲里面问:“小朋友,你怎么了呀?” 小男孩说:“叔叔,我一个人在这。” 陆域祁没大听懂,又说:“你是没有纸吗?你爸妈呢?” 小男孩说:“他们都不找我了,我才上来。我meimei今天结婚,大红喜字,我回不去。” 陆域祁:“???”听口音,这孩子好像还是外地人。陆域祁也没多想,一门心思认为是小男孩自己上厕所,忘带纸了。然后,他出去,看到大家在外面等他。 陆域祁和星晚要了一包纸,又进去了。他从隔间下面递过去的时候,明显有人接着。他碰到了对方的手,感觉冰冰的、湿湿的。他以为是眼泪,就说:“小朋友,你别害怕,叔叔在这等你,一会领你去找你爸你妈。” 陆域祁等了一会,发觉里面没声音了。他尝试性地推了一下隔间门,门没锁,里面是杂物间,那包纸也凭空消失了。 陆域祁出去,问大家,“你们看见一个小男孩出来了吗?”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没看到。 他们又去找工作人员,跟人家说,他们遇到一个走失的小男孩,现在小孩又找不到了,想看看卫生间附近的监控。 工作人员一听,也是头皮一炸,这是大事,赶紧带他们去监控室。但是,10点以后,从来就没有小孩从卫生间里出来过。近半个小时,只有陆域祁一个人进去出来再进去的身影。 他们几人中,只有陆域祁是开车过来的,他还专门跟哥哥借了一辆七人座,为了晚上送同学回去,所以灵灵吵着要一起来,他才没好意思拒绝。 将苏雨小黑送回经济学院,把秦恺和子言送到学校附近的小区,又导航送星晚。那时,灵灵已经在后排睡着了。陆会长才把晚上发生的事,对星晚说了一遍。 星晚听完,说:“那个男孩,可能不是人。” 在漆黑的夜晚,说这种话题,始终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陆域祁:“现在要怎么办?” 星晚:“但它似乎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两人沉默了一会,星晚忽然发现,这条路不是回家的方向。 陆域祁赶忙看导航,好像导航出了问题。他停车,又重新输入星晚家的地址,可是目的地依然是刚才那个居民楼。那边是老城区,房子都在三十年以上,和星晚家南辕北辙。 星晚也拿出手机导航,结果一样。陆域祁又用车载导航,仍然是。 两个人互看一眼,默契地关了导航。好在他们都是本地人,不用导航,凭借路牌,也能找到方向。 凌晨1点多,星晚终于到家。她下车前,对陆会长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你的车清理一下吧!”她说的“清理”,是指做法。现在,凭她的本事,做这种简单的法事,根本不用劳烦顾天师。 于是,陆域祁和星晚约定,明天再开车过来找她。 星晚上楼进门,顾天师关了房门,不知是在打坐,还是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漱,然后回房睡下。 第二天下午,陆域祁再次来到星晚家楼下。 星晚拿着一碗水和米粒,做了场简单的净车法事,然后在第三排后座下发现了一支冰棍的木棍。正是十多年前流行,现在已经停产了的样式,木棍都快要风化了。 星晚说:“把这个毁了就没事了。” 陆域祁接过木棍,开车带星晚去了昨晚导航的老城区居民楼。一个楼门外还贴着单喜,是嫁女儿的意思。 陆域祁在角落里挖了个坑,将木棍埋下。然后,他站起身,对星晚说:“昨晚,我想了一夜。它可能只是想回家,想和爸爸mama近一点。我也算是信守承诺,送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