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回忆

    周祈雨9岁那年跟着父母来到了一家孤儿院，车程很长，山路很陡，这儿远离大城市，在大山半腰处垂垂欲坠。

    她来的很匆忙，并不知道来这的原因，兴致缺缺只觉得浪费时间。

    这所孤儿院很破旧，像是将一处无人问津的地皮简单修缮下充当了临时安置所。周祈雨坐在长廊的阴影处，凝视着从屋檐掠过直射在水洼表面的光影。她想着昨天那道还没解出的数学题，渐渐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一只蛙跳入水面，平静的小镜面顷刻被砸碎，也将周祈雨的思路切断。

    水四处溅出，混合着软泥、小石块的泥水一并溅在周祈雨裸露出来的嫩白小腿上。

    周祈雨看着被点点泥渍弄脏的小腿皱紧了眉头，正准备从口袋里抽出湿纸巾擦拭，而这时她听见一声呼声，

    “别跑呀，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抬头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瘦瘦小小的，穿着已经不知道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又大又破短袖。

    脏的裤，脏的鞋，脏的人，周祈雨这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她低下头继续着动作。

    这个脏脏的小人屈腿蹲下，托起水洼中的小蛙，小心翼翼地起身，喃喃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不痛了。”　她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蛙的表皮。

    “你在干什么？”周祈雨突然出声，声音清脆带有好奇，她微微歪头，看着面前这脏脏的看上去矮她不少的小女孩手指很轻柔地安抚她手中张狂而此刻安静的小动物。

    这个从周祈雨眼前一晃而过的小身影像是现在才发现坐在长廊下擦拭的她。

    她走过去，高出面前小女孩一截，周祈雨盯着她黑色的眸子，视线往下扫过蛙后，轻扬下巴，示意她说话。

    “它受伤了，我想……”，小女孩声音略低，一瞬她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抬起头来，对上周祈雨的眼睛，“你是谁呀？我从来没见过你。”

    周祈雨没回答她的问题，伸出手掌，对她说：“给我看看。”

    小女孩皱了下眉头像是纠结，不过她看着周祈雨好看的脸没犹豫几秒还是将受伤的蛙放在周祈雨的手掌上。

    那之后，两个小女孩把受伤的蛙仔细包扎好了，她们谁也没再问过谁的名字。

    瘦小的小女孩很热情地介绍她称之为“家”的居所，拉着周祈雨漫山野地跑，寻宝一样穿梭在浓密山林中。

    她见到了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也触碰到了很多只在书本上才见过的植物。

    在那个热闹的下午，周祈雨沉寂的生活就如那片平静的小水洼被闯入的蛙打破一般，短暂地激荡起了些微澜。

    但是水面总会归于平静。

    傍晚时分，周祈雨坐在长廊旁的台阶上，听见一声叫声，她转过头看见周远平和薛姚从幽深处走来。

    “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给我站起来。”她听见周远平严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起身拍拍屁股。

    薛姚推了周远平手臂一下，面上带着柔美的笑走到周祈雨身边，牵起她的手，正准备转身时，周祈雨拉了下薛姚的手。

    薛姚顿了顿，像是才发现周祈雨身后还站着个小孩子一样，她惊讶道：“这还有个小朋友呢。”薛姚笑盈盈地看着周祈雨背后的小姑娘。

    小女孩从周祈雨身后走出，眨着一双黑眼睛，灰扑扑的一身也因为此时的笑脸多了些光彩，

    “阿姨好，我叫林静。”说完她抿嘴腼腆地笑了。

    “啊，我们祈雨这么快就交到好朋友了呀。”薛姚看向周祈雨摸了摸她的头。

    她神情淡淡的，既没认同也没否认这话。

    深山中天色黑沉的极快，周远平明日公事繁重，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在这条件极差的地方歇夜，他温和地拒绝了院长晚餐的邀请，说明了今夜要连夜回城的缘由。

    周祈雨跟在父母身后慢慢吞吞地走着，待要走出大门时，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恰好撞入远处林静一动不动望着她的眼睛里。

    林静怔住，片刻后立马挥舞着手，周祈雨看见她手里捏着什么，林静拉扯着她的衣服侧边，周祈雨下意识也往连衣裙外侧衣兜里一按，指尖触感坚硬。

    前方传来薛姚催促的声音，周祈雨回头，快走几步跟上了走路带风的父母。

    林静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她把手里的东西揣进裤子。

    下一刻她手指触到了坚硬的物体，林静又仔细摸了摸，回到房间才将这个东西拿出来。

    一块边缘反射着昏黄灯光，镜面洁净的漂亮手表躺在她的手心。

    周家司机技术很好开车很稳当，周远平选的汽车品牌也很低调，不过却是性能和舒适度方面的佼佼者。

    所以不管是什么路，是崎岖难绕的山路，还是泥泞不堪的土路，即便再难走的路，车中的人也能尽最大程度地避免颠簸带来的不适感。

    身旁，薛姚闭着眼后背贴在座椅靠背上，一派安然柔静，右驾驶位的周远平也疲倦的闭上了眼休息。

    周祈雨没有睡意，微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闪过的团团黑影。

    汽车正驶离山的背面，接下来的路程平坦了许多，视野也逐渐开阔，她甚至能看见皎洁明亮的月光抛洒在远处的崇山峻岭上，她抬了抬眼皮，看见天空似乎被一张又大又厚的黑布遮盖，沉甸甸的仿佛是被坚实的高山撑着才不至于压倒下来覆盖万物。

    忽然，一阵突袭的跳动直奔周祈雨胸口而来，一股说不上来古怪的恐惧感蔓延上心头，她抿紧了唇，呼吸急促了几瞬，慌乱地想挪开视线，而在这时，她看见了几颗闪着金光的小星星从空中掠过，再往后又有大片闪着光的星星暴露在她眼前。

    她怔了会儿，闪耀的光流转在她清澈的眸子中，紧绷的身体忽的就松懈下来，她摸索着衣兜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星星形状的光洁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