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萦扰起 姊妹相煎意惟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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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隽、薛微与几个领头的菔园村民,被带到平京府衙。府尹刘大人见是童隽,当知此事不寻常。赶紧让府丞槐攸叫来衙役,问明来龙去脉再分派人手逐一处置。槐攸看童隽与薛微衣裳尽湿,便唤人辟出单间,打来热汤让两人清洗换裳。 待薛微梳洗毕,刘大人已与童隽相谈一番。说来不过误会,自然不用坐堂当案子审理。没一会儿,刘大人便命槐攸送两人回府,槐攸亲令人牵了辆马车过来。童隽道谢后,领着薛微离去。 待车轱辘转起,童隽直令车夫到袁勉新置宅院的那条街。她们之前是商议过的,若薛微一时走不脱便让他到那里安置。亦遣了傅府的奴仆,带着小厮打扫静候。 童隽一叩门,里头就有人接应。她立刻让过来的婢女熬好葱白姜丝汤,又遣了人去童府,接孟旭到此来伺候。 安排好一切,童隽端着汤进到薛微房里。小厮正给他擦发,虽是在平京府衙梳洗过,但发丝未干又被挽起。此时若不擦干,日后定要头痛的。童隽放下姜汤,拿了条新的干燥帕子,让小厮退下亲自为他擦发。 薛微听见动静,瞧是jiejie来了,脸上惊恐未消更添愧色。只用手掩高了被角道:“jiejie,我是不是闯下大祸呢。” 童隽知他忧心,便坐到他身侧柔声安慰:“别担心,一会儿我给你慢慢讲。汤是温的你先喝几口,疏散风寒。” 薛微端起汤碗,饮了大半。童隽看她喝药的模样,嘴角轻轻上扬。这一夜兵荒马乱,但在此刻她体会到的只有观心悦之人饮食之欢:“那片桃林是为上贡所种,村民每到收获之时,总被偷桃者所扰。日积月累,又抓不到贼人才积怨深刻。刘大人已经答应,她定带着衙役将贼人揪出。我再填补了她们损失的银两,事情也就过去了。” 菔园村的村民在平京府衙被半劝导半威吓,最后保证将今日之事烂在肚里。她们虽不清楚童隽到底是哪位人物,可瞧着府尹对此人态度便知,来头不小。 可到底那日见着的人多,嘴再一杂哪里会透不出。 起先童谦听着街头巷尾有传言:湖边有女子与男子在水中交媾,衣裳落得满岸。她以为是别家的私通丑事,四处打听听得津津有味。可见着薛微几日不归,又被许心都几句无心言语点破,亲去找知情人打听,知道涉事人体貌特征才觉不妙。 这样一顶大绿帽子,谁能坐得住。能帮薛微的也就那几个,他如今住处也不难打听。消息一落实,童谦就带着家婢舞着棍子冲过去。 哪知道袁宅的府里人,早有防备。待她们推门而入,就被头顶上倾下来的一盆水,淋了个透彻。再来几个簸箕罩头。童谦也是有防备的,后头有几名婢女持着长竹竿顶进来。将围过来的人冲散。 两方交战,打得是胜负不分。童谦趁乱冲将进去,但左右也找不着薛微。她气得发疯,回到家跑jiejie面前摔了花瓶茶碗。 童隽端坐其上,面色冷淡地看着满地的碎瓷片,让云儿将侍奉的奴婢小厮都赶到院外去呢。 “jiejie还懂廉耻,知道背人?”童谦忍不住讪笑出声:“我说我那个自恃清高,又自诩重情重义的jiejie。怎就百般护着我的侧侍,又是出头顶撞母亲,又是训斥下人烧刑具的。原来早在私底下勾搭上呢,说说你们倒凤颠鸾的几回呢。” “收起你的秽言污语。”童隽只当童谦发泄情绪,面色冷然:“你与他就此合离吧。” “合离?天下哪有这等好事。”童谦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索性站起身来。她是闲散不假,这些年靠着母亲、jiejie也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戴着顶翡翠帽子:“绝不可能!事到如今他无非两个下场,一是在家被打死,我写信告诉母家人是病死的,算是全了他的名声。二是,我去告你们和jian,咱们就混闹一通谁都别好过。” 童隽听到这话面上颜色骤变,愠怒之色全在眉间:“和jian?你是握有证据还是不姓童?” “那好,说白了薛微他的命能值上几个钱。为了童府,也为了我还能认你这个jiejie。你把他送回来,等家里出完白事儿,咱们这姐妹还能继续处儿。 ” “童谦!”童隽一拍桌案,起身怒目而视:“你要报复就冲我来,我绝不许你害他半分。” 童谦这些年处处被这位jiejie压一头,如今她争得理直气壮,阴鸷狠戾之气尽显:“他可是我的侧侍,若是劳苦尽心我还能许些好处。可若是背叛于我,那就是让他站着死,他就绝不能躺着去。” 这些话字字刺向童隽的心,就因着他们身份有别。让薛微在自己眼皮底下遍体鳞伤,甚至一度心如死灰。而今,她还只能遮遮掩掩地护他。童隽起身将meimei的咒骂扔到身后,准备独自离去。 就在此时,连氏扶着老君人进来呢。他到主位坐定,安慰了童谦几句说必会给她一个交代。而后让除了连氏的一干人全部退下。 须臾间,门被掩住。和暧的阳光瞬间隔绝在外头,整个房暗了下来。 “你和那薛微都做甚么呢?那些传的事儿可是真的?”赵氏见童隽沉默不答,立刻拔高了声调:”你如今可是童家家主,陛下身边行走戍卫。怎可行事如此鲁莽?” 童隽面对父亲满腔的责问,再见小君父虽一脸委屈愤懑,终是无法理直气壮。 “父亲,我记得曾与你说过薛微在闺中时,樊旌教导过他习武强身。他们也算有师徒之谊,我们同去放河灯,只为祭奠先人。夜里单独带他外出是我考虑不周,所以请父亲和小君父劝meimei与薛氏和离吧。” 平日极少发声的连氏终于耐不住,道了句:“你既与他无事,澄清就是。让你meimei和离是何道理?” 赵余沁也眉头紧锁,这套说辞显然无法说服他。 童隽不欲再做纠缠,语调异常平和:“薛微不能呆在府里,他的去处我自会安置。” “你,你安置甚么!”赵余沁看童隽现下行事,又想到之前种种怎会猜不出其中深意,他怒火中烧骂道:“小门户出来不要脸的娼夫,把他找来立刻打死!” 面对气的发抖的赵氏,童隽缓缓闭上眼决绝道:“父亲,错全在我。你要打,就打我吧!” 猷嘉殿议政才散去。童隽跪在殿中低头听训:“你说你怎就那样急不可耐,孤说了会想法子成全。你倒好,先闹的满城风雨。” 原来那日出头质问童隽的张攀云,从平京府返家后没两日便撒手人寰。 张家满院素缟,她的族亲见着夫郎屈氏,都纷纷感叹张攀云正值壮年,突然离世必是被人所害。帮着屈氏抬上张攀云的尸身,去平京府衙击鼓鸣冤。府衙仵作仔细验看后,说并无外伤,断下来为平日劳累又休养不当猝逝。 此后,张家的族亲一波波到他家鸣不平。终一日,屈氏携一女两子,头裹白巾去敲了宫外的登闻鼓,负责看守登闻鼓的张御史,于都察院内审问后正欲禀左都御史。便看屈氏竟似疯癫般跑到外市店铺林立、人流如织最热闹处,大骂拱卫司指挥使童隽暗害他妻主,官官相护不得申冤。最后只闹的衙差前来,竟一气儿跑到四层酒楼顶儿从上坠了下去,躺在鲜红的血泊里断了气。 无数人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从此不管是坊间还是官场,都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时路鸿进来禀报,媱帝点点头让她引着左都御史成检行,平京府尹刘佼进来。 尹竺偲乍听之下,疑惑丛生:“你们有无刑讯?有无威逼利诱?他领着孩子敲登闻鼓,诉说罪状怎会无故自尽。到底其中有何隐情,与孤从实道来。” “臣接到详查旨意后,与刘大人连夜将菔园村与此事相关村民带来审问。她们长年被偷桃贼所扰,见到童大人深夜出入树林所以误会。童大人的先夫与亲妹侧侍,有师徒之谊。当日同去,也是为祭奠。那天童大人又与侧侍双双落水,两方生了误会,才起了冲突。童大人拔刀只是自卫,并未伤人。” 尹竺偲听完,将目光投向师禹:“此事阁老怎么看?” 师禹为官近四十载,她当然知道媱帝想要护谁。可必须陈清其中利弊:“依两位所言,童指挥使确实无错。但她在宫内行走,又是陛下身边近臣。头一波事儿本就传的沸沸扬扬,屈氏可是领着孩子敲了登闻鼓后横死街头的。前后两条人命,御史们都为难的很。若要断流言,此案须格外公允谨慎。” “这案子闹的沸沸扬扬,一定要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至于张家先死了女人,又死了男人。只剩下三个孤儿,这事儿就交给你门平京府衙办呢。再派得力之人去菔园村,好生安抚吧!” 她转头又看向童隽道:“你摘了牙牌,停了一切职务暂由傅式缨代掌。回府去闭门思过吧。” “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