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歌后的演唱会是每年首尾不定地点的开办两次，在全国四处演出，而距离上次演唱会正好快满一年，本着就近原则，这次的演唱会地点就定在了A市。 老板私底下通过别的渠道早早得知这个消息，两个月前就特意托了人花重金买了两张票。 本来他想在那天领着李月亮这个对生活无欲无求的死宅男去‘见见’世面，没想到那天正好有事实在走不开。 没办法，他只好前天晚上把票给了李月亮，再三嘱咐他绝对不能浪费，必须要去现场感受一下当红明星的璀璨时刻，最起码也可以见识见识人群的热闹，不至于天天守着那间小破屋不闻不问的过日子。 李月亮想到那首被自己设成铃声的《三思》，没多太犹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头次爬起来给蔚蓝做了一顿丰盛早餐。 趁着对方文文静静的低头喝汤时，他拿出门票放在桌上，轻声翼翼的开口：“老板给了我这个门票，我想带着你一起去，你愿意去吗？” 低头抿汤的蔚蓝听后顿了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看见他的手指都无意识的抓紧了桌沿，面上偏偏装的随和极了。 她低下眼，看了眼那张轻薄薄的票片，又看向他，才缓缓道：“票很贵吧。” 她说的都不是疑问句，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票的价格。 不夸张的说，这票真算是千金难得，却又是千金难求，如果她不是本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能进到场地的外围。 “......确实挺贵的。”李月亮说起这个都感觉自己此刻明显在rou疼，“老板扣了我一半的工资。”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明明是他自己主动给的，凭啥还要自己也承担一些。 “那就去吧。”看罢，她低眉再喝了一口汤，淡淡道，“免得浪费了。” 得到这个回答，李月亮本来该满心高兴，可又不免担心：“你真愿意陪我去？” 他的话中都是明晃晃的疑虑和担忧，显然十足担忧一向极少出门的她能不能适应旁人投来的目光，毕竟记忆里她的脸‘不能见光’。 于是蔚蓝垂了眼，仍是淡淡的：“没关系，我到时候会戴帽子和口罩，看完咱们就回来了，时间不算很长。” 李月亮欢欣鼓舞的应下了。 当天下午，李月亮难得的把自己认认真真的收拾了一遍，态度郑重的像是去见极其重要的人物，连头发丝都是根根梳的整齐，蔚蓝就站在旁边靠着门抱臂看他。 “你很喜欢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询问令他顿了一下，只是迟疑半刻就爽快的应答：“我喜欢她的歌声。” 蔚蓝侧眼，不做言语。 李月亮抚平领口的褶皱，又认认真真的叙述道：“她的歌声是我听过最纯净的。我活到现在，从来没听过谁的声音会像她一样干净清澈，像是不染俗世，不落凡尘的神仙偶然来这世界走了一遭。” “神仙？”蔚蓝淡淡的嗤笑一声，笑意淡的几乎听不出来，“她哪里算是什么神仙啊，她只是个……囚徒。” “啊？” “她的身份，是巨大的囚笼，她的歌声，就是束缚她的囚锁，所以她不能随便离开，不能随便出现在人前，甚至不能追寻自己的意愿做事。”蔚蓝淡淡道，“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心之所向，这样的人不是被囚禁的囚徒又是什么？” 李月亮不了解娱乐圈的事情，对那个歌后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只听她这么说着，好像和那个人多熟一般，再听到后面时都顾不及多询问，便忍不住的皱眉道：“你是说，她不喜欢唱歌？” “这个……谁知道呢。” 蔚蓝抱臂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似乎看不见一点阴暗。 她看着看着便嗤笑一声，冷冷道：“只是，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开始永无止境的歌唱。天命如此，哪里轮得她喜不喜欢。” 演唱会在晚上七点钟在A市最繁华的中心区广场开始，为了能近距离看一眼这位誉满全国的歌后，不少人从早上七点钟就奔赴战场，可见她的影响度一斑。 头一次参加演唱会这种大型人口活动没有经验，下午六点钟李月亮领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蔚蓝到来时，足以能容下万人的广场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乌压压的人头一眼看不到头，他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压根就靠近不了门口。 还是多亏蔚蓝眼睛尖，早早看到这幕后，就领着他七弯八拐的竟是绕过了不少人流口，从偏角的小门弯拐多次，极尽艰辛的进了大门。 一般的大型演唱会都很看重安保，何况国民歌后这种大人物的专场演出，蔚蓝拿着两张门票，紧紧抓住李月亮的手腕，经过四五次的排查与检票才进了内部现场。 里面的人基本都是坐满了，人声沸鼎，蔚蓝拿着票对了靠后场的偏僻位置两次后，便默不作声的领着李月亮往前面的位置走，然后径直走到前面三排左右的位置，就把李月亮安置在中间空下的位置。 前面三排的位置都是留给内部人员，普通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旁边幕后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刚想走上来询问两句，就看蔚蓝跟着在旁坐下，看见她便头轻挥了挥手，顿了一下就退了回去。 “蔚蓝，这边还挺安静啊。”李月亮仰头对向左边的她，“咱们是坐在哪的呀？” “前面第三排。”蔚蓝平静目视前方宽阔的舞台，随口道，“工作人员说我们那排的位置安排出错了，作为弥补把我们调到了这里。” 李月亮愣愣的哦了一声，又笑了：“真好，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了。” 蔚蓝懒散的撑着手腕看向后台的方向，没有应答。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已经有人慢慢在她们周围落座了。 周围的人声更加鼎沸，直逼天空，李月亮也被带的有些激动，拿出手机随时准备录音，又想到身边人很久没有出声了，不免有些担心的凑过去。 “蔚蓝你……”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句，“我要离开一会儿。” “啊？” “我不太习惯这里，太吵了，又闷热，我想去外面透透气。”旁边飘来蔚蓝闷重低哑的嗓音，和他好声好气的商量，“过会儿我就回来了，好吗？” 听完的李月亮却是把手机合了起来，‘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说：“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干脆回家吧！” 他对这次出门有多在意她都看在眼里。蔚蓝一怔，笑了笑，声音温和：“那不就浪费你老板特意给的两张票，不用回去，你就坐在这里听完吧，我去去就回。” 说完不等他再多说，轻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又看他一个眼睛不便的在人堆沸嚷里显得太过突兀，就在他耳边嘱咐两句才起身悄悄的从偏门离开。 她走后过了好会儿，李月亮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红又痒的耳尖。 除了那次再见的时候太过激动的拥抱以外，这是和她距离最近的一次了。 真是太近了。 进了偏门后又拐过两个小门，一路畅通无阻的行走在后台之中，众人看见衣着明显不是内部的她竟也毫不阻拦，只当无视，任她随意行走。 最后抵达了后台搭建的专用房间，蔚蓝一把扯下宽大的口罩和墨镜，抬手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猛然看她推门进来，僵持的脸色才是放松。 众人只是看着她，一动不敢动。 有人踌躇片刻，走上前，离她足有三米的距离才道：“圣主，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看这？” 蔚蓝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化妆镜前看了半响，仿佛妥协的闭上眼，轻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准许，所有人立刻悉数拥上来给她宽衣解带，随即或拿着工具小心翼翼的给她描容上妆，或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华丽衣物轻手轻脚的给她换上。 蔚蓝像个没有生气的精致娃娃，任由他们摆弄。 “圣主，这段时日，不知你又是去了何处？”一名西装男子站在旁侧，恭恭敬敬的轻声询问。 被重重围在中央的蔚蓝身体半露，黑发垂腰，淡淡的垂着眼，宛如众星拱月降世的神祗。 她的目光随意看见红裙艳领的女人正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腕给她换上薄纱衣袖，一丝一毫都不敢多碰她。 西装男子看她不答，继续道：“圣主，殿里的长老半个月前打来电话，说圣主贵为金身神体，还是不便在外乱走，万一遇上无礼之徒，他们无法交代。” “遇上我的凡人，非死即伤，处理麻烦。”她终于答了话，嗓音更沉，“这事他们确实不好交代。” “小人不敢，小人没有这个意思！”西装男子慌忙跪下，急声解释道，“圣主毕竟是贵为一殿供奉的神使，本就是不可高攀的高贵存在，能屈尊降贵的落凡尘为尔等凡人诵唱，已经是他们天大的福分，若再与凡人有过多来往，未免自降福格，实在不好。” “我乐意。” 西装男人一下被堵死了，睁着眼无话可答。 印象里，这位冷傲孤绝的圣主从来没有这般任性过，莫非是跟着那些卑贱狡诈的凡人学坏了？ 弄好了衣袖裙摆的红裙女人恭敬退在一旁，弯着腰轻轻托着她的手掌，蔚蓝便收回手，转回目光看向他，声音更沉。 “你记住，以后他们再来消息，你就告诉他们，我要怎样都是我乐意，若他们有任何的不满，都可直接来寻我抱怨。” 右手边半跪着给她整理长发的男人，小声的开口圆场道：“圣主，长老他们也是担心您，百年前就有过这种事发生了，上任圣主便悲痛至死……” “他不会，也不能。”蔚蓝径直打断了，严词咄咄的道，“他答应过我的，我信他。” 西装男子还欲再劝两句，蔚蓝实在不想多听，正好墙上的时钟咔哒一声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便摆手挥退了周边的人群，迎身走出房门，长长的金纱白绒褶裙摇曳在地，如水一般的漫开。 见状，身后众人弯腰恭送。 “恭送圣主贵驾，我等皆会在台下仔细聆听圣言颂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