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师父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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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独月!你若真的厌恶我,就干脆把我给杀了,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黑发紫眸的少年脸上绝望与愤怒交杂,身体颤抖着不断后退,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深不可见底的悬崖。 「不要!」 少年那副绝望的模样深深地映在尘独月的眼里,他想叫少年不要再后退了,但刚刚献祭掉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少年的天灵根与修为杀掉黑耀,他已经没有哪怕再多一丝的力量说话了,现在就连站着都已经很勉强。 他很清楚对于修者来说灵根与修为的重要性,可为了彻底的杀掉魔尊黑耀,他也只能这么做,毕竟……这是他的使命。 他要在今天解决黑耀的问题。 绝对,不能再让黑耀临世了。 这个世界在两千年前,本源之力因不明原因泄露出来。 一部分落到善良的人身上,让人有了‘灵根’成为可以感应天地灵气的修者,另一部分落到了邪念很重的人身上,就催生出了魔族。 魔族因邪而生,因恶而盛。 以人心之脆弱,根本无法抵抗得了魔族,更无法从根本上杜绝魔族的诞生。 而魔尊黑耀就是集天下所有恶念于一体的大魔,一千年前曾经肆虐人间,被他和其他的九大天人联手封印。 为了封印魔尊,其他天人都耗尽了生命——这就包括他的挚友镜寒。 而他身为天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位,因被他们保护住所以才侥幸存活下来—— “对不起了月,明明说好了打败黑耀就去喝酒的,但现在——我不得不食言了…” “月,要好好活着,这世界以后就靠你守护了……” “月,要活下来。”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天人寿与天地同,但不是不会死的。 他的战友们一致在施展九天玄灵封魔大阵时,偷偷留下一小份力量把他排除在阵法外。 “镜寒!瑛珏!你们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尘独月用力地轰击着这透明的保护罩,但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撼动不了这九位天人凝出的保护罩。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师兄、师姐他们彻底地消散在这世间,而最后消失的——是镜寒。 “抱歉,尽管很残忍,但我们都希望月你能活下来,去替我们继续看着、守护着这世间……” 身穿蓝色衣袍的男人,哪怕是面对下一刻就要身死道消的结局,脸上都是带着如三月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他看着底下眼泛泪光、仍在尝试着打破保护罩的黑发青年,温柔地说道:“月,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与你成为挚友,如果可以,我还想再为你吹奏我故乡的小曲……” 蓝袍男人的身体渐渐淡化,尘独月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绝望地大喊:“——镜寒!镜寒!!” 保护罩终于碎裂了,但他却希望没碎,这样至少他还可以骗自己他们没死。 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般,尘独月瘫倒在地上,泪水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张了张嘴,渐渐哭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到某种程度后又慢慢转小,最后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他觉得随着镜寒他们的离去,这世间再也没有色彩、声音与温暖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在尘独月哭得再也流不出半滴眼泪时——天光乍现,一丝橘红色的阳光从天空的一角倾泻而下,不缓不急地向四周浸染着夜,就像是要将黑夜撕开一样; 远处森林里的鸟儿醒来了,纷纷鸣叫着飞上天寻觅食物;微凉的晨风送来了不知何处的花香,馥郁的花香像是特意来安慰尘独月般萦绕在他的身边。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大地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望着远处生机勃勃的森林沉默良久,直到天空已经快要完全变亮了,尘独月才慢慢爬起来。 “——这、白发…哈哈哈,青丝白发……” 一起身,几缕白发丝就闯进他视线中,尘独月不敢置信地伸手抓住一缕头发仔细看着,见真的是他的头发,他突然笑了——却是非常苍凉的笑。 一头青丝悲成白发。 他以前只有在话本或小说里才见过,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了真实的例子…… 尘独月看向莲归山这片因连日来的人魔大战而被毁得寸草不生的土地,伸出右手凝出天力划破左手的手腕,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涌出,尽数滴落到他脚下所踩着的地上。 很神奇的是,鲜血滴到土里,不消片刻莲归山被毁得满目疮痍的土地,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恢复原样,嫩绿的草芽树苗迅速地破土而出,才一会儿全山体就变成绿意盎然。 “镜寒,你们说要我活下来替你们守护世间,但你们可知——” 他见差不多了,立马凝出天力止血。 “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尘独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能忍下那又想哭的冲动。 可再怎么伤心,他都必须要振作,因为他现在是唯一的天人了,下次黑耀复活时,可就只有他能抵挡了。 “…就在这里建立门派好了。” 莲归山吸收了他这么多的血,对封印也有加固的作用,在此处建立可以用作警告前哨站的门派,能给很多人争取到存活的时间和机会。 就这样,人魔大战的结果是九位天人消逝,魔尊和大半魔族被封在这莲归山的九重深渊里。 存活下来的月天人在半山腰建立起月天门派,又在门派周围设下辟邪大阵庇佑门派以及周围的百姓。 不过,封印魔尊的九天玄灵大阵,一共有十层封印,每隔百年就会被黑耀破掉一层封印,千年后黑耀必定会重新临世,若是在千年内都没有人能突破魂境升为天人,只有他一个天人,那该怎么办? 「恐怕,到那时自己也要跟着镜寒他们去了…」 就像不久前的他们一样。 半年前他们还是相伴相随,一起共同闯天涯,一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知己好友,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能忍受得了这千年的孤寂吗? 他不知道答案。 在接下来的千年内,月天门发展起来了,其他门派也纷纷崛起。虽然资质优秀的人有很多,但千年来再无一人到天人境。 随着封印逐渐衰弱,从九重渊出来的高级魔越来越多了,天人境以下的修者根本就打不死高级魔,身为唯一的天人,他基本上每隔几天就得出去镇魔一次。 一直以来的高强度镇魔令尘独月疲惫不堪,但他却连丝毫的疲惫都不能显露出来。 他不能说、不敢说、不会说出来。 因为现在的他不再是单纯的他了,他的存在早已与‘人族存亡’彻底地捆.绑在一起,他就是人族能否存活下来的希望,因此他不能倒。 可他已经累到极点了。 他多么希望能再出现一个天人,这样他就可以稍稍喘息一下吧? 怀着对这世间的爱、对战友与挚友的怀念和对他们的承诺、对人族弱小的怜悯之心,尘独月独自一个人忍下了这千年的孤独寂寥,独自肩负起人族未来生死存亡的重任前行 ——哪怕他已经被这重任压得喘不过气了。 在这种几乎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前行了千年,一直到十年前,他抱回的那个孩子通过了门派的灵根测试,那时整个测试石居然爆发出自门派建立以来、从未见过的强光,他就知道,他终于可以不再独自一人肩负起这沉重的使命了 ——被他抱回来的孩子是天灵根! 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是所有灵根中最快的,也是最有希望突破魂境到天人境的。 太好了,他今后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对着因为周围人的讨论而显得很忐忑不安的孩子说道:“你以后就叫千烑吧。” 可能是因为千烑是最有希望成为天人的吧,尘独月不可避免地对他多注视了几分。 也因为千烑的出现,他千年以来一直都是寂冷无声的世界,从此多出了几许温暖和色彩,耳边也时常回响起幼儿千烑软糯的“师尊”声。 尘独月因为怕过早接触到强者对弱者的力量优势,令烑儿对弱者再也没有慈悲之心,他就禁止千烑跟其他修者的比武试炼; 因为怕过早的接触高级魔会让烑儿被擅长蛊惑人心的魔给控制,何况除魔中产生太重的杀意也会导致修炼上心境的不稳定,所以他也不让千烑跟着他一起去镇魔。 尘独月本意想好好地保护千烑这颗可塑的小苗子,可他没想到这做法是变相地将孩子囚.禁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导致少年的世界里只剩下师尊和修炼。 这样长大的千烑内心的世界是很小的,小到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随时崩溃,加上可能会被取代的强烈不安感,最终让他变得疯魔 ——就如此时一样。 “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是你杀了我!” 少年突然往后跳,身体下落的同时嘶吼地说着这句话,语气中满是绝望与愤恨,曾经灿若星辰的紫色双眸现在只余下一片死寂。 「不!!」 尘独月没想到以往他不甚留意的举动,会导致少年内心的崩塌,他想上前拉住少年,但双腿在没力时强行迈步的后果,就是他一个没稳住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月天人,您……” 月天门派掌事的四长老辰净见此一幕,立马上前扶住尘独月。 “辰净你放开我,千烑掉下去了,我要下去找他!” 尘独月基本上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千年前,战友师兄姐们与挚友都在自己面前相继牺牲了,他因悲痛过度,一夜变成白发。 在很长的时间内,他活得像行尸走rou一样,直到他收了千烑这个徒弟,他才感到自己稍微像个活人。 尘独月对千烑抱有很大的期望。 少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有天灵根下修炼得很快,才十年就修成九魂境,但他毕竟还不是天人境,面对魔尊也不过是个强大点的蝼蚁而已。 为了不让魔尊再重演千年前的大屠杀,也为了在自己天力耗尽、生命走到尽头之前,解决目前魔尊临世的问题,他联手其他门派的掌门一同施展九天玄灵封魔阵,将黑耀从少年的体内逼出来,加把千烑的天赋加自己的所有力量都献祭掉,以此灭掉魔尊! 黑耀这种强大的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不应该让拾七独自面对,他也不想让这份沉重的责任落到后辈身上。 此举虽不能完全地杀光魔族,但至少能把黑耀给诛杀。 没了黑耀的魔族想恢复元气起码得要两三百年,新上任的魔尊必然没有黑耀那般强大的实力,这样就能为人族争取到两三百年的喘息之机,等百年之后拾七成天人了人族还能有与魔族抗衡的存在。 尘独月自认此计是以目前的情况下,既能守住人族杀掉黑耀,又能让入魔的徒儿不会变成魔族之人的计划了。 千烑是他养大的,他……不希望烑儿成了魔族的人。 至于要如何安慰失去了灵根的千烑……他到时会带烑儿去一个只有他们的小地方,度过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的余生 ——用他余生的所有时间,向烑儿赎罪。 如果没出魔尊要重临人间、选了千烑当新的身体这事,他也并不会出此下策。 可他没考虑过失去修为和灵根的少年,内心会怎样绝望? 才十五年的阅历显然不足以让他一下想开,在万念俱灰下少年会面对怎样的痛苦? 他没想到,千烑也没给他时间去想。 最终,只有十五岁的少年选择跳下了悬崖…… “月天人这样不可,这九重渊深不见底,千烑就这样跳下去必死无疑,下面还有多到数不尽的魔族,您现在有旧伤在身,不可冒险下去!” 四长老辰净知道尘独月每次与魔尊交手都会引发旧伤,再经过刚才的献祭,尘独月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与力量去做什么了,更别说是跟着跳下九重渊去找可能摔成一具碎尸的徒弟,而且下面还是封印魔族的地方,魔族的人都比蚂蚁还多。 尘独月虽然刚献祭掉自己所有的天力,变回了凡人,但他终归是当年人魔大战所存活下来的天人,本身的意义就很重要,都已经变成了人族众生的信仰了,哪怕是他再也没有天力,也不是可以随便涉险的存在。 “我——” “师尊!” 猛然被辰净拉住,尘独月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道幼嫩的童声高声传来,下一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又挤又扒地从人群间进来,他一见尘独月就立马问道: “师尊,他们都说师兄是魔族之人,勾结了魔族特意将辟邪大阵给破坏掉,这是真的吗?这不是真的吧!” 小小少年外形上也就十一岁左右,他此时正满脸焦急地看着尘独月,仿佛是希望听到的传言都是假的。 “拾七…千烑他……” 尘独月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小弟子,忽然感觉鼻子一酸,冰蓝色的双眸泛起泪光,几欲张嘴却不知从何讲起。 “师兄他不可能是勾结魔族的叛徒!” 名叫拾七的小少年似乎是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立马打断尘独月,一双褐瞳迅速地盈满泪水,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直往下掉,微微结巴地自顾自地说着: “师兄他、他那么好,会给我买糖葫芦吃,会帮我收拾闯出来的祸,还、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在魔族的手中救我出来,怎么会、怎么会是魔族之人呢!哇呜……” 一番激动的说完后,他便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拾七不明白,前天还好好的师兄,怎么会被人说成是魔族呢?这一定是误会! 虽说师兄昨天在比武中打伤他了,可那也是他主动找师兄比试,想要借此知道自己跟师兄的实力差距到底在哪,所以才不慎被伤到的啊! 师兄…师兄只不过是因为刀剑无眼才失手伤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人族叛徒! 一定,一定是有谁在诬陷师兄! 尘独月听着拾七的话,忽然觉得心绞痛起来。 他与千烑曾立过师徒血契,因为烑儿是他这千年来遇到的唯一一个天灵根的孩子,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他就和徒弟立血契了,只要千烑有什么威胁到生命的伤,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现在他莫名的心绞痛,证明很有可能烑儿已经…… “各位,事以至此,千烑他……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教导无方,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只好强行忍着疼痛下跪对着各大门派的掌门说道。 他虽然知道千烑是被黑耀蛊惑才入魔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千烑在入魔后逃出禁地时,的确杀了很多其他门派赶过来帮忙的弟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千烑会走上这条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是因为他没能及时拉烑儿一把,若是自己能再多注意些,烑儿他就不会…… “月天人不必如此!” “我等并非责怪月天人……” 众门派的掌门与长老本来还是有点怪月天人怎么收了个叛徒当弟子,还害死了自己门派的弟子。 可是现在这叛徒自己都跳崖自杀,而且月天人也耗尽所有天力灭了魔尊,现在还怪罪的话就会显得很不留情。 再说,真论损失的话,月天门的损失更大,不仅护门的辟邪大阵被破坏,为了保护山下的黎民百姓,门中弟子没少折在魔族手里,现在连门中大弟子都是魔族的人还跳崖自杀了。 他们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苛责半分。 “师尊,连你都这么说吗……” 拾七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尘独月,眼泪更加地汹涌了,“师尊,师、师兄他绝不可能是魔族之人,他这么温柔可靠,对魔族从来没手软过,还差点被魔族杀死,绝对、绝对不可能是魔族的人!” 拾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了。 “师尊,你快点告诉他们啊,这些都是误会,肯定是魔族的人算计或蛊惑师兄,所以才会这样的……” 他伸出右手抓住尘独月的袖摆,一脸脆弱又渴望的神情实在让人不忍拒绝他。 “…师尊,你、你怎么哭了?” 他伸出左手用袖子低头用力地擦了擦眼泪,抬头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向无悲无喜的尘独月竟然在哭? “……我哭了?” 听此,尘独月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发现还真是如此,他想要止住流泪却发现怎么也止不住,心间的绞痛越来越强,到了他几乎快要承受不起时最终——停止了。 千烑他…… “噗——” 再也忍不住了,尘独月吐出一大口血后,突然晕了过去。 “月天人!” “月天人你怎么了?!” 众人见此被吓得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尘独月送回他在月庭的房间。 尘独月醒来后,四长老找来了众多的大夫给他看病,但都被尘独月拒绝 ——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他与千烑立下过师徒血契,只要有一个死,另外一个也会死。 以前他还有天力,无论千烑受到再重的伤,他都能及时把天力传输过去,保护住千烑的性命,但是现在他没有半点天力了,千烑死了他也就会跟着一起死。 “辰净,叫拾七过来吧,我有话对他讲。” 他也该让拾七明白一些事情,再不交代的话恐怕就没机会了。 那天晚上他与拾七说了很多,拾七都哭着答应了下来,直到最后天光破晓,看到新的朝阳,他安心地咽气了。 他这沉重、孤寂的一生,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但是他还是有些遗憾的。 「如果能早点发觉烑儿内心的异常,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是尘独月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想法,随后便是不知多久的黑暗。 直到,他忽然之间感觉前方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