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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故事

    

64、故事



    她挣扎的想要甩开眼前的布条,突然外头一阵混乱声传来,她被人粗鲁的推倒在一边。

    兵刃交接声,拳脚碰撞声,喝骂声,嘶吼声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她听见自己因惧怕而颤抖的声音不住的唤着王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嘈杂逐渐远去,有人踹开房门闯进来,不知是谁解开了她绑着双手双脚的绳索,掀开了蒙住她的布条。

    刺眼的光线突如其来照射得她泪眼摩挲,她努力睁大双眼,却见王衍一脸苍白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胸前还插着一柄匕首。

    来人探了他的鼻息,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抬了出去,叶云初瘫坐在地上,眼看他被抬走,胡乱抓住旁边人的衣角,颤声问道,“王衍他....他.......”小手止不住的颤抖。

    “叶姑娘莫怕,公子胸前的刀离心脏处还有几寸距离,现下还有一息尚存,天慈寺的济慈大师已往此处赶来,济慈大师医术高超有医死人rou白骨之力,公子必会吉人天相。”

    那人一身素衣,恭谨的弯腰与叶云初解释着,“叶姑娘受了惊吓,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待晚些再来看望公子?”见叶云初依然瘫坐在地上,又补了一句,“想必公子也不想吓到姑娘.....”

    叶云初脑中依然空白,没有注意这人异常镇定的语气及有些奇怪的话,只当他是王衍的心腹,应是也知晓王衍对她的情谊,遂也缓缓点头,勉强撑起身子往外走去。

    丞相夫人领着春桃和秋水早就在外头候着,见她出来纷纷上前搀扶,娘亲看她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又是好一通流泪。

    她这才知晓此处是在寺庙后山上的一处废弃庙内,她与王衍被绑走失踪不过三个时辰。

    回到厢房,叶云初在春桃的服侍下恍恍惚惚洗漱了一番灌了点水,便忧心匆匆往王衍下榻处赶来。

    清幽的厢房外此时下人一盆接着一盆送清水进去,捧着血水出来。

    叶云初有些晕眩,扶着春桃才颤着身子站稳一些,娘亲陪在她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清水进血水出也是好一阵晕眩,叶云初强撑着劝了娘亲一会才把她劝走。

    “叶姑娘。“

    叶云初转头,方才的素衣男子让下人搬了张椅子过来,春桃搀着叶云初坐下,秋水木着脸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厢房从内被推开,一名圆脸和尚披着被汗浸透的袈裟迈了出来。

    叶云初慌忙站起,身旁的素衣男子也快步上前。

    ”王公子已脱离危险,这匕首要是再往右边偏移一寸,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呐。“济慈接过弟子递来的湿布往额上擦汗,继续叹道,"这性命暂时无虞,只是王公子的右手今后恐怕无法再提笔写字了,唉.....可惜啊王瑜之那一手好字,真是可惜啊........“济慈大师摇头唉声叹气的离去了。

    叶云初呆愣在原地,眼看素衣男子往厢房内走,反应过来快步跟了进去。

    昏暗的厢房内,还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混着浓重的药味,王衍还在昏迷,往日温润如玉的脸上苍白如纸,琉璃般吹璀璨的丹凤眼此刻紧闭,他呼吸微弱,好似不会醒来一般。

    叶云初定定看了他一会,确认那胸口没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的轻微起伏,才闭了闭眼走出厢房。

    素衣男子跟着退了出来,轻轻关上了厢房门,有下人小跑前来附耳禀报着什么,素衣男子低声吩咐了几句,下人离去,男子朝叶云初看来。

    ”叶姑娘。“

    叶云初朝他望去,这才注意到男子的相貌,五官说不上出挑但也端正清秀,可能常年跟在王衍身边,身上有和王衍如出一辙的温润气质。

    “在下南风,自小跟在公子身边,叶姑娘可愿听南风说一个故事?”南风温和的望着她,声音沉稳有力却有着饱经风霜的苍凉。

    叶云初点头,于是她听到了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

    父亲生于大梁四大世家“王卢崔谢”之首的琅琊王家,却是没落的旁支一脉,还是个不受重视却野心勃勃的庶子。

    一次花楼寻欢醉酒有了他,却不想认这个污点,知晓自己有这么个野种后,暗地里派杀手想要母子性命。

    好在母亲机敏带着还是襁褓的他躲过次次暗杀逃到了北边偏远小镇,成了某位当世大儒家的洗衣丫鬟。

    小男孩从小惊才绝绝,被大儒发现便起了惜才之心,收为弟子仔细教导。

    然而8岁那年随大儒游历至姑苏被亲生父亲认出,彼时父亲族内嫡庶相争已到白热化阶段,便起了心思想要认祖归宗助他争夺家中掌权。

    还是年幼的他信了父亲表现出来的慈父模样所编造的与他娘亲是被迫分离的说辞,根本不知男人的龌龊心思,像大多数渴望父爱的孩童一样,对着父亲充满着憧憬与孺慕,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他成了父亲手中的利刃,对外是父亲最器重的孩子,其实却是给小他三岁的弟弟挡明枪暗箭。

    他见识到了世人称羡的世家望族那掩藏在光天化日下的腌臜。

    而府内的人从上至下从没有接纳过他,甚至是最低等的仆从也敢对他大声说话。

    天真的他认为只要父亲器重他就够了。

    为了不辜负父亲的信任,弟弟的百般刁难他默默忍下,甚至被嫡母以教导为由,往他身上插入大大小小的银针也强忍着独自找郎中医治,不愿让父亲为自己担心。

    本以为只要自己忍耐便好,岂料10岁那年,父亲获得了家中掌权,命他退学充当弟弟的枪手,将弟弟捧为神童,而此时远在北边的娘亲找来,他才知晓当年的刺杀。

    还留有对父爱的惦念的他想找父亲求证,而此时的他已没了利用价值,父亲遂露出了狰狞的嘴脸,将他们母子囚禁在郊外别庄,命恶仆看守,吃的是残羹剩菜,住的是漏雨破屋。

    恶仆酗酒,醉了还会对他拳脚相向。再又一次酒醉后,恶仆欲对母亲不轨,他奋起阻止,失手杀了人。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当微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莫名的快意极了。

    此后母子二人四处躲藏,父亲意识到他的早慧,恐养虎为患,遂铁了心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却三番五次让他们逃脱。

    父亲担心夜长梦多,便受原配的启发先一步找到母亲,循循善诱将过往刺杀之事推卸给旁人,又许以各种权势富贵。

    母亲本就是花柳之人,见惯了风月又吃了多年的苦自是难以抵挡诱惑,更何况面前的男人是世家望族的公子,于是便在他的吃食中下了毒,想用亲儿子的死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也是他命大,失手打翻了吃食被地上的老鼠吃了。

    看着口吐白沫瞬间暴毙的老鼠,母亲不但没有被发现的惊慌或愧疚,反而一不做二不休扑过来想要将他掐死。

    挣扎间不知谁失手打翻了烛台,火势凶猛,他得以借机逃脱。

    无处可去的他遇上了访学归家王家嫡系一脉的大公子,鉴于一起拜过师的大儒,大公子怜悯他的身世也看中他的才华,便将他作为书童带回了本家。

    直到十五岁那年,少年的他高中状元之事传开,父亲才知晓他入了本家嫡系大公子的青眼,如今更是平步青云。

    虚伪的生父生怕他因他母亲当年之事嫉恨于他,于是做主让母亲自尽,对外却声泪俱下声称他母亲不愿妓女的身份拖累他选择了自尽,如今已把他迁入族谱是嫡系一脉,丝毫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彼时的少年岂会看不清自己生父的嘴脸,更不可能将他与原配奉为长辈尊敬。

    而生父这几年的作为早就让宗族内许多人不满,于是他不过是稍稍推波助澜,生父便自食恶果被之前自己所做的虐害死了,那伪善的嫡母也难逃一死,只不过小他三岁的弟弟带着两岁的幼弟在忠仆的帮助下逃走。

    也因此造成了今日的凶险。

    凉风吹过,寺里的夜晚带着些许冷意,南风已离开了许久,叶云初依旧坐在王衍的厢房外发呆,那浑身是血的一幕混着苍白的俊脸和那插在胸前的匕首在她眼前不住交叠出现。

    她觉察眼角有些许湿意,为他的过去叹息,也为他毫不犹豫的以命换命动容。

    在她的认知里,夫子总是温润和煦从未与人有过龌龊,深处黑暗之人却能在历尽千帆过后保持一颗温润的心,世人称颂的惊才绝绝必也当得此名。

    但若是没有这些过去,男人该会是比如今更盛的风光霁月与耀眼灼灼。

    叶云初忽然就为王衍之前囚禁她的隐藏病娇属性找到了合理的缘由,心中一片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