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醉

    「悅悅，趕快換衣服，到2號VIP包廂幫忙去，快！」

    穿衣的速度應聲加急，紀玥寧心裡嘀咕自己並沒有遲到，領班怎麼跟催命符似的「包廂有人？」抬頭瞧了休息室牆上的掛鐘一眼，尚有十分鐘才到九點的營業時間，怎麼會有人已經在包廂裡頭？

    「不就咱們肖總跟他那發小孟總，還有孟總今晚看上去不太高興，你可得打醒精神。」

    聽到孟宴臣的名字，紀玥寧掛衣服的手頓了頓，然後輕「嗯」了一聲。

    端起肖亦驍吩咐的兩瓶酒，紀玥寧敲了門走進包廂，果然看到一臉頹然的孟宴臣。

    「肖總、孟總。」禮貌的招呼過後，紀玥寧跪到桌邊，低頭為二人開酒調酒。

    「我看你早晚把自己憋壞。」說罷肖亦驍叉起一塊水果遞到孟宴臣手邊「方才肯定啥都沒吃著，廚房正給你弄熱食，先吃這個墊胃。」

    一聲不響接過叉子，卻只拿在手中把弄，沒有半分想吃的意欲。

    他是從孟家的飯桌上逃出來的，沒錯，是逃。

    今晚是許沁婚後，跟宋焰第一次回孟家吃飯，兩人那幅恩愛模樣，逼使他借口公事逃離。

    原來所謂的放下，還殘留著好些在心底。

    一旁的紀玥寧臉上掛著職業笑容，將酒放到二人跟前去，孟宴臣將手中水果擱回盤上，拿起酒杯便乾。

    烈酒入喉的辛辣，麻痹不了他脹痛的胸口，酒杯壓回杯墊上，紀玥寧隨即給他添杯。

    「你、你、你，別喝那麽急行麽你？」肖亦驍明白他難受，卻又心疼他這般折磨自己。

    絲毫沒理會好友的規勸，仰頭一飲而盡。

    眼看紀玥寧倒酒的動作重覆了兩三遍後，肖亦驍讓她去廚房催催熱食。

    後廚剛上班不久，許多食材還在準備當中，菜才剛下鍋，紀玥寧只好站在邊上候著。

    「欸悅悅，聽說孟宴臣來了？在2號？」另一個進來下單的服務員彤彤見著她，便八卦起孟宴臣的事。

    朝對方點頭說了個「對」字，紀玥寧端起兩道熱騰騰的小炒，越過兩眼發亮的女孩走出後廚。

    孟宴臣在這家會所的女孩心中，人氣還挺火的。

    「國坤集團」總裁，鑽石單身漢，加上不俗的外型，那個女孩能不動心。

    可她們全都對葉子那件事一無所知。

    紀玥寧跟葉子曾經在肖亦驍那家酒吧共事過一段日子。

    葉子和孟宴臣輪流被拘留的事件發生沒兩天，紀玥寧便轉到現在的會所上班，當時肖亦驍新開的這家會所正招人，酒吧的領班問她要不要轉到這邊工作，因為有點擦邊的原故，工資也會比較高些。

    會所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三樓，走高檔路線，除了紀玥寧這種普通的服務員，還有一批美艷的女招待。

    酒店有一層樓的房間被會所長期包下來，用作女招待服務客戶的地方。

    孟宴臣吸引一眾女服務員的原因，除了外在條件之外，就是他從來不點女招待的口碑。

    但其他人口中的潔身自好，在紀玥寧眼裡，不過是瞧不起她們這些社會底層的女孩罷了。

    再次敲門走入包廂，裡頭已然空無一人，孟宴臣和肖亦驍都不見蹤影。

    正滿腹疑惑，領班的聲音自門邊響起「你回來正好，孟總在樓上休息，肖總有其他客人在，你給孟總泡壺茶送上去。」

    一張房卡塞進手中，紀玥寧抿抿嘴「炒兩個菜的功夫喝掛了？」

    「爛醉如泥，肖總都差點扶不動。」領班腳不沾地邊說邊走「你送完茶趕緊下來忙活，今天也不知道啥日子……」

    嘆了口氣，心疼手上兩盤食物，紀玥寧趁著泡茶的空檔，偷偷將它們給打包了起來，藏到自己的儲物櫃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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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門、刷房卡、推門，一連串動作下來，紀玥寧沒見著預想中，那幅高大醉漢在床上胡亂翻滾的畫面。

    幽暗房間的盡處，孟宴臣默默靠坐在落地玻璃前的沙發，目光不知是落在窗外的點點燈火上，還是正閉目養神。

    那怕喝醉，他仍能維持著這種體面。

    紀玥寧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孤兒院院長室的門外。

    那時候的大男孩板正地佇立著，等候辦理手續的父母，還有即將成為他meimei的許沁。

    紀玥寧跟許沁年紀相仿，來到孤兒院的日子也沒差幾天，就連她自己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更早一點。

    她倆都屬於比較難找到收養家庭的尷尬年齡，沒有許沁的幸運，紀玥寧既不是市長的女兒，父親更沒有孟家這樣的世交，便一直在孤兒院待到十八歲。

    那段時光她經常幻想，總有一天，也會有像孟宴臣這樣的哥哥來接自己回家，可年歲漸長，紀玥寧的幻想也漸趨破滅。

    後來在酒吧再次遇見，她先是認出了許沁，從他們的對話中，才曉得自己夢想中的哥哥，竟是大名鼎鼎的「國坤集團」接班人。

    葉子有意為之的灑酒，紀玥寧默默看在眼裡。

    跟葉子並不熟稔的她，關於後來種種，大多都只是從其他同事口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來。

    故事的結局，羨慕的、忌妒的，都驚掉了下巴，當中也包括紀玥寧。

    甩甩頭走近沙發，孟宴臣半瞇的眼皮聞聲撐開了一點。

    昏沉狀態下僅剩的注意力，全投到跪在他腿間，忙碌地為他脫去鞋襪的紀玥寧身上。

    貼身西裝馬甲配上極短小的包臂裙，便是她制服的全部。

    馬甲中央淺露的乳溝，僅僅勒到膝蓋上方的黑色絲襪，全都是為女招待開路的敲門磚。

    會所的風格他是知曉的，但卻從未如今晚注意到她們的裝束，大多時候都只是為買醉而來。

    「悅悅。」沙啞的聲音不自覺地跟隨目光，吐出她胸前名牌的兩個字。

    「嗯？」以為他喊自己，紀玥寧本能地抬頭。

    月色微光之下，她從孟宴臣的眼鏡上看到自己可笑的倒影。

    一身不算正經的裝扮，置身酒店的房間內，屈膝在男人腳邊。

    於孟宴臣眼裡，她就是這種模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