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控骨者

    设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待到众人打算穿过“黑墙”逃离时，发现这堵环绕车阵的半球形“黑暗帷幕”居然无法通过。半矮人一斧头劈在“黑墙”上，斧刃竟像劈中坚韧的“类龙”皮一样，仅仅陷入墙体稍许，就被那有如实质的黑暗挤了出来。

    老字典梅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糟了！这根本不是‘黑暗领域’，这是6阶咒术‘黑暗禁域’。”他解释：“和仅仅遮蔽视线声音的‘黑暗领域’不同，‘黑暗禁域’可以切切实实将受术者封锁在内部一小时，除施法者外，其它人只能进不能出。”

    老梅里喝了口水：“禁域内的受术者看不到，听不到，攻击不到外部的施法者，但施法者则能看到，倾听并且毫无阻碍地攻击受术者。”

    “老字典，你是说我们只能像一堆鸭子似的，呆在这窝里任人宰割？那我们使点死力气，打破这玩意呗！”大胡子林肯建议。

    “一般而言，低两阶的元素法术能级或战意的全力一击，就足够击破范围禁锢类法术了，不过嘛，在场的各位……咳咳！我想施术期间，我们也只能呆里边了，极东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以不变应万变’。”

    “您好！我有个问题。”姬蓝霖举手。

    “说。”

    “既然我们都进到这个‘球’里面，现在还聚在一起，坏人干嘛还不攻击我们啊。”

    “这个吗……”老梅里摸着胡子，一时语塞，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残影斜向下破开“黑墙”，响起猎猎破空声，朝着人群正中央，飞速攒射而至。

    反应最快的是大胡子林肯，这敦实的半矮人条件反射地斜向上高高擎起盾牌。

    这是一杆尤自鲜血淋漓的骨矛，火花四溅间，它径直钉入老林肯的盾牌，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这强壮的半矮人一个趔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砰！”随即一声巨响，这柄骨矛又炸成了漫天散射的锋锐骨片。

    这下众人可遭了秧，首当其冲的是姬蓝霖，她靠近炸点，虽然盾牌挡掉了破碎的骨片，但身娇体弱的她当场就被震倒在地。其次是老字典和艾米，他们两个身上扎了好几枚骨片，正流血不止。鹰钩鼻老吉米反应迅速，躲闪灵活，又穿着皮甲，因此只受了些皮外伤，至于塞西莉亚和大胡子林肯，因为着甲，只是被震得血气翻腾，耳朵里嗡嗡作响，其它还好。

    烟尘弥漫中，一行人还没来得及爬起身，第二，第三柄骨矛又挟着风声，凌空飞射而至——这次的目标分别是塞西莉亚和姬蓝霖。

    塞西莉亚凝聚残余的战意，注入右手，她一剑挥起，剑脊正好抵住骨矛矛尖——这柄百锻千锤，附魔“坚韧”的绥德良名剑立即炸成两截，公主也被击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三柄稍迟一些，众人救援不及，眼看这柄骨矛就要当胸贯穿仍然躺在地上的姬蓝霖，不虞骨矛末了竟失了准头，略略斜掠过她身形，钉到了她手边，这魅魔少女却不经吓，只轻哼一声，即刻吓晕过去。

    不待第四柄骨矛投下，还能行动的人立即连推带拽地将伤者转移到了运货马车坚实的底盘下或背后。这些马车通通载满了提尔堡的土特产，一柄柄骨矛当空投落，贯穿木板钉在一袋袋的红土豆和黑面包上。

    攻击暂时停歇了，众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探查伤情，处理伤势。

    “是个咒法系的6阶控骨者。”梅里向趴在自己左右两侧马车下边的两个老家伙解释：“比起远程攻击，控骨者也擅长中近距离对抗，最多也就是一个冲锋的距离。如果投掷骨矛不奏效，他们可能会给自己加上‘骨骸环身’，‘硬骨术’，最多再加个‘偏折’或‘元素抗性’，再尝试靠近敌人，然后使用‘软骨诅咒’迟滞对方，最后随便用个什么咒术进行斩杀。”

    “斩杀？”

    “控骨者的‘碎骨术’，‘抽骨之握’和‘剔骨一指’都是出了名的斩杀类强咒。被骨矛掷死也罢了，死在这几个咒术下面，啧啧，那死相可真是……”

    叹了口气，梅里望了眼三个惨兮兮的少女，道：“她们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经历，也只能靠我们三个皮实的老家伙了。反正我这一大把年纪，我觉得自己已经活够本了。”

    老杰米和老林肯都表示同意。

    “那上吧！”

    “上！”

    只有三女中仍清醒的艾米反对:“你们三个老顽固，不要命了？老字典，你孙女怎么办？”

    “艾米，这次去帝都，如果有时间，你替我去看望下萨莉吧，如果她问起我，你就说她不称职的爷爷和两个老伙伴出海了，要过几年才回家。如果她有中意的小伙子了，你替我把把关，毕竟提林镇谁都知道母狮艾米的眼睛有多毒辣。”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随即老字典施放隔音术，讨论起作战方案。

    控骨者施法需要大量骨骼，如今攻势暂时停歇，梅里估计对方是去收集施法材料，做战前准备了——果然，等到这位一直躲在阴暗处的施法者进入黑墙后，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三人还是吓了一跳。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锋利骨骸环绕控骨者周身来回旋动，就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小型龙卷风，就算穿着全身重甲冲上去，估计也不免落个被绞伤绞死的下场。

    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待控骨者靠进了些，三人彼此使了个眼色，开始行动。

    这次作战计划非常简单且直接，艾米看完了全过程。

    首先，由老林肯举起盾牌，从敌人侧面率先发起冲锋。

    这位不屈不挠的老战士很快突破了“骸骨风暴”最外围的骨簇群，不过他随即就中了“软骨诅咒”，速度放慢下来。

    控骨者趁机施展了连环骨矛。艾米看到，一柄，两柄，浸透鲜血的骨矛连续击打着老林肯的盾牌，那蒙着钢皮的铁木重盾，一点点的凹陷，变形，开裂，最后碎开。不过，最后老林肯还是迫近到足够的距离，进行了一计全力跳劈。

    以生命为代价，他将骸骨风幕劈出一个大豁口。而后一直跟随老林肯的老杰米以同伴遗体为掩护，突入了骸骨风暴。艾米没看清具体细节，不过老杰米没再出来，但是一道绿色的烟雾开始在“风暴”中心蔓延，迫使“风暴”停止了转动。

    最后，解放全部魔力，周身燃起魔焰的老梅里从骸骨风幕的缺口处冲了进去。

    艾米看到，炙热的魔法焰光陡然炸开，转瞬又黯淡，滞空的骸骨碎片纷纷跌落了。

    “风暴”停歇了。

    艾米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她双目无神地行走在遍地骸骨间，期望寻到一丝一毫故友们存在的痕迹。

    可是……遍寻不见。

    她颓然坐倒在地，捂住嘴，试图阻止自己软弱的哽咽。

    很快，她止住了哭泣。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的失去与遗憾，失去亲人，故友，熟识，不是因为敌人，不是因为命运，而是因为她自己，因为她自己——这双软弱而无力的手。

    “小姐，你这双手美丽而纤细，想必内里的骨骼，也可以制成最精美的艺术品。”一个磁性的男声在身前响起。

    艾米抬头。

    那是一名拄着骷髅法杖的黑袍人，他周身毫发无损，全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不如将它们送给我。”黑袍的控骨者躬身，手贴住胸口，向艾米行了个绅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