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因为贫弱的身体,弗蕾德莉卡使用的是一柄两指宽的细剑,很轻,剑身泛着蓝青色,挥动起来时连破风声都是温柔的。 这里是群狼之地的边疆地带,荒凉而寂寞,当进入朔月,黑色的硬实土地上覆上洁白晶莹的厚冰,一层层的不断向远方蔓延,广袤的冰原在稀薄日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寒冷的白光,四周灰绿的雪松上盖着沉重的霜雪,北风吹袭着,赫尔南多家族的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里被迫停泊着赫尔南多家族的一批车队,车队周围包围着上百个唔呀怪叫手拿长戟石斧的野蛮人。当到了冬季,无囤积习惯的野蛮流浪民族便依靠着烧杀掳掠维生,他们袭击村庄或者打劫行人,当他们盯上途径此地的赫尔南多家的队伍,立刻就不管不顾挥舞着粗陋的武器踩着冰雪一拥而上。 保护车队的护卫很快被善战的野蛮人杀的所剩无几,这些护卫只是稍经训练的普通人,比起真正的战士、赫尔南多家的‘狼卫’差得远了,可是她根本组建不起属于自己的狼卫! 弗蕾德莉卡满心怒火地抽出佩剑从马车中跃出,她快速牵住一匹失去主人的骏马翻身而上,孤身开始一场血腥的杀戮。 这是个较寻常人更娇小的女孩,黑发白肤,骑在壮硕的马上,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轻轻地落在马背上,看上去脆弱易折,在这样凄寒的冰原上,她看上去就像随时要被狂风刮走了一般,这种似乎随时会被熄灭的生命,没有人会把她当成是一个威胁。 野蛮人要么略过她直奔货物而去,要么调笑着恶俗的嘲弄,这种轻视进一步激发她内心的愤怒,弗蕾德莉卡的剑在日光下闪着鳞光,那是由群狼之地最好的钢——雷纹钢煅造而成,剑刃锋利无比,当它优美的从空中划过又轻飘飘的画在野蛮人的脖颈上,殷红的血顿时喷薄而出,血的腥味刺激着她体内的狼性,叫她去狩猎更多的生命,于是她灵巧的在敌人中穿梭,优美而阴辣的剑法叫挡在她面前的每个人头颅落地,四肢齐断,温热的肠胃从划开的肚皮中淌出在冷风中冒着白气,热血消融寒冰,又在酷寒之中变成冰的一部分,银白的地面瞬间润红一片,血像玫瑰花瓣般绽开又凝住。 剑刃切开肌腱和骨骼的声音…割开敌人喉咙时血全部涌出动脉时的含混咕哝…人由生到死的所有声响通过那把细细的剑传进她的身体里,叫这具病弱的身躯也能感受到些微涌动的生命力。暴戾的、温柔的、血腥的、热烈的、宁静的、疯狂的,那柄剑上承载的是不同的生死体验,她泄愤似的收割生命,所立之处鲜血四溅,只留下残碎的尸体,如同冰原上的小小死神。 当最后一个尚有勇气与她对抗的野蛮人被她刺穿心脏,从杀戮中停歇的弗蕾德莉卡的脸色变得苍白到透明,任谁也看得出她此刻的痛苦,病魔掌握着这个女孩,她静静的坐在马背上,仍仰着头环顾四周,这是一张病气的脸,因为没有太多力气做出表情而显得异常冷冽的脸,但这也是一张美丽的脸,仿佛始终定格在昙花将谢未谢的那一刻。 幸存的野蛮人已经放弃了掠夺,他们在丢盔卸甲中惊恐地四处逃窜,弗蕾德莉卡仍骑马追上一个将其砍倒提着他的头颅回来,她命令余下的弓箭手向其他逃跑的野蛮人射箭,被箭插中的野蛮人摔倒在地面上像野兔一样竭力翻滚,弗蕾德莉卡的心绪对此毫无波动,她命几个护卫过去用匕首为这些人送去最终的死亡。 此刻的冰原上散开的只有死的气息,弗蕾德莉卡收起剑,她是北境狼王的小女儿,如她的族人一般好斗,对待敌人也向来残虐无情。她的脸上沾染上鲜血,一双金色的眼睛太阳般闪光,只是那是一个寒冷的毫无温度可言的太阳,她用这样冷酷的视线环顾如今车队中剩余的面孔,她没有在里面看到莱昂斯的脸,而莱昂斯也绝不可能就这样被野蛮人杀死,“我的奴隶呢?”她的音色比冰霜还冷,但是声音细若游丝。 簇拥在她身边的护卫们为她声音中的虚弱吃了一惊,他们担忧自己主人的身体,但又知道女孩向来反感这种担忧,他们只得道:“我看见他趁乱朝南边跑了。” 弗蕾德莉卡立刻驱马向南方疾驰去抓回她的奴隶。 莱昂斯·雷欧哈特在积满厚重白雪的密林里气喘吁吁地艰难奔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成功逃离那个可怕狼女的身边,于是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只是脚下的雪实在碍事,雪没过他的小腿,叫他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所谓的奔跑其实和行走没有什么区别,他在这片林海雪原里手脚并用开辟道路,一心想要逃出生天,但他很快听到了马匹的驼铃声,他知道那个狼女找来了,他的内心顿时被不安紧紧缠绕,莱昂斯更加奋力的向前行进,他可不愿意再落到那个狼女手中任她欺凌。 地上铺着这么厚的雪,又是密林,骑马是进不来的,而那狼女虽然厉害,但身体孱弱,不能长时间行走,她恐怕追不上他,莱昂斯正这么想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下一秒他感觉小腿传来剧痛整个人立刻扑倒在雪里,有一支长箭精准地从远处射中了他的小腿。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用箭射他!莱昂斯一边忍痛一边咒骂,他不敢拔出箭,就这样趴在雪里继续向前努力地爬,不多时他又听到了轻微的踩雪声,沙沙的,格外宣软,像是优雅的野兽在雪中悠游的行走,那声音缓缓的向他靠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忍冬花的寒香。 莱昂斯的心脏瞬间缩紧,他未来得及回头看,那人便用马鞭狠狠抽打他的背部和臀部,莱昂斯痛的闷哼了一声。 “喜欢爬?” 弗蕾德莉卡冰冷地、低低地质问,她很快甩出第二鞭,又是正中他的屁股,莱昂斯心想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一匹马驱赶了,他满心羞恼,但他深知自己如果开口辱骂或者继续逃走只会收获她更严厉的惩罚,于是他认命般卧在雪地里不再动弹,那雪一样冰冷又如雪一样脆弱的女孩用马鞭抽了他十几下才肯收手,莱昂斯忍受着痛,弗蕾德莉卡则慢步走到他的眼前,莱昂斯困难的抬起头想要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他只看到弗蕾德莉卡黑色的鹿皮长靴和沾了些血的白色棉绒裙摆,她站在他面前久久未动,忽然她抬起脚用力踩在他的头上,将他的整张脸都踩进雪里。 她又开始羞辱自己了,莱昂斯内心忿忿。 “瞧瞧你,多么狼狈啊,要是你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蒙羞吧,或许早在你输给我被我俘虏的时候,他就觉得你是雷欧哈特家的耻辱了~” 她轻轻的笑,但笑声中没有多少笑意,或许对她而言仅是笑就足够吃力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逃跑呀?” 莱昂斯张开嘴先是吃了一口的雪,“没有,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小解而已。”他困窘的解释,虽然他确实在逃跑,而她也知道自己在逃跑,但如果他敢承认自己就是在逃跑的话,那么肯定又会吃她的鞭子,被她狠狠地殴打,赫尔南多家族的小女儿就是这样一个变态的疯子,一个残忍的施虐狂,莱昂斯再次在心里狠狠地骂她。 “你在心里骂我对不对?”她骤然阴冷地说,脚下更加用力。 莱昂斯被她踩着,浑身被激得颤了颤,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心中一片骇然。 看到莱昂斯僵住的身体,弗蕾德莉卡蹙起眉,“你果然在骂我呀。” 她举起马鞭使劲抽他,莱昂斯感觉浑身上下被她抽的火辣辣的疼,整个人似乎都肿成了三倍,这个死丫头刚刚竟然在诈他,真是阴险卑鄙! 但是这场对他的鞭刑没过多久就停下了,这女孩似乎累了,兀自喘了会儿气,莱昂斯在此期间将自己的疼痛做作的更加夸张,免得她觉得对自己的惩罚还不够,不过在这种小女孩面前卑微讨饶还真是丢脸,莱昂斯决定等他逃离北境重返狮心领后打死也绝不说出自己在北境遭遇了什么,他一边假装不堪忍受一边偷窥着那个病弱的女孩,她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要出来乱跑,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吗? “站起来。”她恢复了些力气,将脚从他的头上拿开,又对他下达命令。 莱昂斯呻吟着说:“我的腿中箭了,又被你一顿毒打,根本站不起来呀。”他都这样了,再怎么说也该找两个人来抬他吧,他心想。 弗蕾德莉卡轻蔑地冷哼,“你们雷欧哈特家的男人就这样柔弱?还是说是你格外的没用?” 她走过去直接拔出了插在他腿中的箭,莱昂斯再次痛叫一声,她怎么就这么狠!莱昂斯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的rou都被她扯掉了,弗蕾德莉卡蹲下来用雪块糊他的伤口,雪冰凉凉的触感叫他感觉没那么痛了,血似乎也止住了,但整条腿也失去了知觉。 “站起来。”她再次命令。 “我……”站不起来几个字还未说出,弗蕾德莉卡手中的鞭子就已经落在他的屁股上。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莱昂斯瞥着弗蕾德莉卡那张美丽却毫无表情的脸,哼哼着开始竭力站起,幸亏他是雷欧哈特家的人,身体强壮坚韧,要是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被她抽死了,哪还能活着站起来? 弗蕾德莉卡对他还能独自站起感到满意,她点点头。 “现在跟我走。” 她转身走在他的前面。 莱昂斯跛着腿颤颤巍巍的跟着她。 冬天的密林里十分安静,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莱昂斯看着她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如此厚的雪,她的脚印却并不深,她很轻,瘦弱,身高勉强才到他的胸部,而且似乎是因为先前剧烈的活动她的脸色看上去更差了,时不时还轻咳两声,莱昂斯紧紧盯着她,如果他现在将她扑倒在地用双臂紧紧地困住她,她能有多少力气挣扎呢?或许他能反过来俘虏她,他根本无需畏惧她。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体弱的小丫头而已。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莱昂斯就觉得愈发可行,单是他的体重就能死死的压住她。 少女对他的用心一无所知的向前行走着,莱昂斯盯着她弱不禁风的背影,突然猛地向前一冲抱住她的腰将她摔在雪里,女孩的身体和他想象的一样脆弱,他感觉自己像抱住一个易碎的玻璃薄瓶,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捏碎了,莱昂斯环着她,他感受不到女孩的丝毫挣扎,只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难道她也知道挣扎无用吗?于是他调整着姿势将她压在身下,抬起头得意的看着她此刻冷漠的脸,她那金色的眼眸像宝石般嵌在她浓密的睫毛里,嘴唇像淡粉的月季花,这么看她其实还是一个漂亮的小美人,漂亮到叫人忘记她所有的坏只想好好地怜惜她,“瞧瞧,我的小姐~”他咯咯笑,低下头轻轻吻她的嘴唇,“看样子,最终还是我赢……” 莱昂斯突然感到有灼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不知何时她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剑刃已经切开了他的皮肤。 “不想死的话,就从我身上下来,奴隶。” 弗蕾德莉卡贴在他耳边低声说,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莱昂斯察觉得出她现在十分恼火,他感觉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好吧。”莱昂斯悻悻地说,他缓缓从她身上爬起,女孩的剑始终抵着他的脖子,“你会惩罚我对吗?” 她目光冰冷,没有说话。 “可以麻烦你温柔点儿吗?不管你信不信,刚刚我其实只想和你开玩笑。”莱昂斯现在温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