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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浊人

    

我的浊人



    和阿桥后半夜半梦半醒的时候,见到一个白影走到她的身边,上了床将她和温须旸一并拢抱在怀中。很奇怪,男人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实质触感,但她抱着小旸窝入他怀中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沉沉抱住了她。很淡很淡的琴声绕在耳边流连,像男人不言不语的呼吸,只陪着她沉如梦中。

    次日上值,倒是安生。不过,下值就不是如此了。又有一辆车辇在门口候着,她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车夫,知道避不开了。

    “柳三席。”她礼貌待之。“有什么事吗?”

    也好一阵子不见,柳茵茵看起来多有疲色,人也消瘦了。冷不丁被她开门见山一句,他反而有些局促,但仍说道。“严二席那边不太方便,跟你神识链接又怕你不便……”

    “我知道,他跟我说他最近几日有事。”她点头。

    她平淡的口吻足以证明他们两人有多亲密,柳茵茵的眼神微微一暗。

    她丝毫不察,只侧耳听着吱吱嘎嘎的车声,“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我带你去见大夫。”他说道。

    “大夫?”她一怔。

    他没有立刻开口,目光朝下落在她的小腹上。

    她一下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就要拒绝。“不用……”

    “严二席对天都并不熟悉,也很难短时间找到可靠的大夫的。就算是严二席带着你去见大夫,我也得随行一道去的。”他解释道,“最近你在风口浪尖上,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如果真和严二席随便去见哪个大夫,怕不是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把那大夫给抓去拷问出来你的事情。只要是大夫,都能看穿你的身份的。”

    和悠怎会不知道呢,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拜托严是虔去找大夫。虽然她并不相信自己怀孕了,但是一来二去,就连严是虔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毕竟她的体质太过特殊,他也不是大夫,也不敢保证。而越淮到现在都没有给她回信,这个关头,她也耗不起,肯定越早看大夫越心里踏实。

    “那你认识可以信赖的大夫?”

    “嗯。”柳茵茵的手微微一晃,整个车辇里都浮现起一层透亮的纂纹。“而且有我随行,就不会有任何人能跟踪监视你,就算万物家也不行。”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之前柳茵茵和她去过几次歇芳区都没被察觉,就连秦修竹好像也没察觉到柳茵茵的事了。

    结界师真是好用。

    她心里想着,不得不说,她现在最需要这个了。

    可惜柳茵茵不是个便携的物件,不能揣兜里就走。

    他也在观察着她,不敢明目张胆,只能用聊天的余光间隙,悄然窥探。她看起来气色倒不错,又胖了些。但她此时突然不言了,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却大方地留在他的身上,顿把他逼地只能退避三舍。去到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这种沉默在她那如同审视而等待的目光中变得如同看不见的绞绳,勒地他如坐针毡。

    “这个,给你,可以屏蔽灵力探查,就算用韵灵,也不会有人看到你的脸的。你先带上,看看合适吗?”柳茵茵拿出一个面帘,样子有点像秦修竹那天伪装成许首座时所带的。同样地是一块写着纂纹的布帘遮住头面,布料上有绣花,纂纹若隐若现的发光,样子也更更女性化,系带做成了漂亮的发簪,更像一个精妙绝伦的装饰品。

    和悠很明显不会戴,加上也没镜子,她也看不见,摆弄了一会反而不断发出头发被拽疼的疼嘶声。

    “我来?”他柔声询问。

    她好像也没拒绝的理由。

    不过车厢的空间有限,柳茵茵倒也不忌讳直接屈膝跪在她面前,将那面帘在她脸上比划了下,掰开后面的簪尾卡扣,“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下。”

    他说道,“大夫只要给你检查,是一定会发现你……这个身份。”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考虑我的感受,我没那么敏感脆弱。”和悠忽然打断了他,“你直说浊人就好,我这么些年也又不是没听说过。”

    他没想到她一下就看穿他的顾虑,只能直白说道,“天都的浊人管理比别处更加严格。浊人有三籍,一种是身籍,是刚分化时,就会登记在册,会进行张布公示。再后会有两种籍贯,一种是贱籍,登记在所属勾栏名籍之下。还有一种……就是复籍,是指被正经人家购买或者嫁人之后,是登记在主夫名下的。如果三种籍贯都没有……”

    “入糟栏或杀无赦,三代内近亲同罪同诛。和毓江差不多。”她点头。

    “大体的籍贯管理律法肯定是差不多的。”柳茵茵说,“但是区别就在于其中一些细碎条律和严苛程度。比如……”他轻手整理着她的碎发,“浊人去看大夫,必须携籍,且有父主或者主夫陪同。如果大夫检查出来浊人有孕,是必须要上报的。否则,连大夫也一起连坐。”

    “…………”

    “而且,天都对大夫的管理也很是严格。是不存在任何行脚医的存在的。私下行医,在天都只要抓到,就一定是活剐凌迟的重罪。所有的药材、丹药、方子……等等等,全都是严格管控的。”他说,“这也是为什么严二席在这里的人脉是找不到大夫的。”

    柳茵茵抬手指了下他们头顶,“天都的大夫没有人敢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天都在山河庭护卫之下。只要被抓,就一定活剐,谁也不敢赌自己的命够硬,谁也不想为了救几个人,搭上自己的命。”

    和悠说道,“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病?”

    “你来天都的时候没看到吗?天都城整个都在山河庭的结界和阵法之下,传送阵都有数百。进出天都,是通过传送阵,不是通过城门。离开天都,你要去哪儿直接传送就好,但要申请。天都的大夫远比别处要更加厉害,且便宜数倍。如果非要离开天都去外地看病疗伤,朝廷就默认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压根就通不过天都的传送阵的。如果我这次带你去离开天都找别的大夫,哪怕以别的理由,也会被人发现你是浊人的。”柳茵茵说道。“天都传送阵非常严格的。你来时之所以觉得简单,那是因为……送你来的,是三公子的车辇,护卫你的,是苍霄。”

    和悠倒是有些惊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

    “所以……”他将面帘给她戴好,“只能委屈你……作为我的浊人,去见大夫,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