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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黎垂着眼编一个遥远的故事,主人公没有姓名,只有“他”。“后来他才知道,夜总会不是什么正经的好地方...他去的时候很顺利地就应聘上了,包吃包住...还包睡,送到大客户的床上去睡...”“据说他挺野的,身子没劲儿不能动弹,嘴上倒是不干不净骂了一晚上...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他爸对他经年累月的影响,没他爸天天到处撒泼,他哪儿来那多的词骂人...”“那个大客户可好笑了,名为大客户,实际裆下可不大,吃了药都不顶用,越听他骂越着急,扇他巴掌的时候突发什么病,倒旁边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算他命大,大客户惜命,爬起来提上裤子就走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哭到天亮...?”裴黎的肩膀上晕开了一大片潮湿,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眼泪,还是他听众的眼泪。他把脑袋朝毛非歪歪,靠在一起,久远的伤疤被揭开,他需要在这个冷清的清吧里寻求一些安慰和依靠。“后来,他又回去煮麻辣烫了,煮了一年,老板娘把旁边的烧饼摊给盘下来了,和卖烧饼的男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之后他就离开那个地方了,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票,终点站叫云泞...他坐在车上时就想,云在天上,泞是泥泞的沼泽...他已经在沼泽里摸爬滚打过了,能不能让他到云海上面去看一看。”“他决定继续读书,终于脱离那个家庭,大概终于可以好好读书...读书要钱,所以他又去夜总会里打工,卖酒,卖烟,客人问,卖么?他就拿出小本勾上一笔,说,你得再努努力多买点酒,不然要排到明年去了。”毛非死死咬着唇,滚出的血珠混着泪水弄脏了白衬衫,他感受不到疼,他全身都太痛了。“每个夜总会都有大客户,这个也不例外...他被点名了,他一如既往地打哈哈...前脚出了包房,后脚就被经理叫到厨房后门的小巷子里...不止经理,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他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有什么好运气了。”“他被按在墙上,经理捏起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说,裴黎啊,小闹怡情,但是你太不识趣了。他问,一晚上而已,你真不给人家面子么?”“他当然不给,他说他可以辞职,不让夜总会为难。可惜没用,经理从衣兜儿里拿出一块手帕,把一小瓶催\/情的药水倒上去,捏着他的下巴就捂到他脸上。”裴黎攥紧毛非的手,闭上眼也止不住泪流满面,他哽咽几次,才继续将故事说下去。“他挣扎不了,觉得这个世界恶心透了...他白天在成人学校里读书,他底子差劲,连高一的习题都不会做,可是他开心,每天都希望天不要黑,不要到五点钟,不想迈进这个鬼地方...他已经决定这个月做完就辞职,去换一个薪水可以没这么高,但至少可以让他忍受的工作。”毛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心痛,他无忧无虑成长二十年,父母离婚的时候他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和裴黎相比,他经历的那些恋爱坎坷简直不值一提。他抱紧裴黎,全身无法自禁地颤抖,他哭道:“小裴哥...”裴黎用袖口抹一把脸,唇角勾起一点笑,心酸,苦叹,还有回忆往昔的眷恋。“有一个程咬金...说真的,我当时还在心里骂他傻\/逼来着,怎么看好戏还管起闲事来了,也不怕惹事上身...他站在巷子另一边楼上的阳台上,在抽烟,能看见一点火星,他扬声笑道,喂,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吧?”“经理回头看他,出入这种高级夜总会的人都要小心担待,他把手帕扔到地上,一边跟庄穆打笑场,一边催保安带我走。”“我当时昏昏沉沉,像发高烧,我才知道原来春\/药是这样的效果...跟我、跟我后来想他的时候,没区别...”裴黎抬手捂住脸,失声哭道,“我想他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浑身都难受,心里痒,只有他能让我好起来...”毛非不想听了,现实总是比故事还要让人伤心欲绝,他反身打开矮柜,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给裴黎擦眼泪。“小裴哥...我们不讲了好不好?我...”毛非憋哭憋得直打嗝,他拧了好几次才把鼻涕拧干净,“我带你回家,好吗?你不是喜欢小生么,我们回去撸猫,好不好?”裴黎摇摇头,他哑声道:“烟。”毛非忙站起来给他拿烟点火,可是裴黎只把烟夹在指间,让它静静燃着。“星垂天野,他送了一套星垂天野的房子给我...早上我刚到家时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可以搬进去了,还买了一个酒架放在客厅...还开玩笑说,以后我跟他的宝贝弟弟和弟媳妇儿就是邻居...”“可是我...我想要的是大房子么?那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守着,那么空...电话快挂了,他才跟我顺带一句,他要结婚了。”裴黎把烟头摁在手心里,吓得毛非崩溃地哭叫:“别这样!小裴哥...你别这样啊!我...”他扑跪在地上去够纸箱,里面有矿泉水,他抓起一瓶就往裴黎的手心上浇,清水冲开烟灰,留下一个血红的伤口。裴黎蜷起手指,他望着毛非苦笑道:“非非,你真的好幸运啊,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了...”毛非嚎啕大哭,他错了,他希望裴黎醉到不省人事,那样就不会像清醒时这样痛苦。他捉在裴黎手腕上求道:“小裴哥,我...我陪你喝酒...想喝酒吗?”裴黎松松地拽他,毛非就依偎到他身边,听他喃喃道:“乖,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我们在一起讲故事了...”毛非哭得要窒息,枕在裴黎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深呼吸,他磕巴道:“你讲...你慢点讲,你多讲一点...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裴黎却沉默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道:“程咬金把我劫走了,经理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把我带到他房间里,坚持贯彻他‘你情我愿’的原则,把我晾在床上,非要我主动说出‘我愿意’才肯救救我。”“后来我说了,我说我愿意,那时候我二十一岁,他比我大九岁,我被他这个情场老手折腾得梨花带雨,这是他说的...第二天醒过来之后,他说我昨晚被干的梨花带雨,跟我名字还挺相称。”裴黎低低地笑了一声,问:“庄周会叫你小桃花么?”不等毛非应他,他自顾道:“他有时候会叫我小梨花...矫情、幼稚、rou麻...我说过好多次,可他还是喜欢这样叫我...”“我当时嘴硬,拿出骂人的本领呛了他好几句,他根本不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