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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4

    庆幸的是,那晚的狼藉李承泽因为加班完全错过了。如果他回了范闲的公寓,就会发现茶水胡乱被打翻的茶几,沿路到卧室能看到大片未干的水渍,以及背靠背躺在一张床上,浑身青青紫紫的两名成年男子。

    第二日起床时分,范闲下体的幻痛如影随形,好像稍微迈大一点步子就会蛋疼。但李承乾对此毫无愧意,他坐在床上托腮观察范闲外八两脚,走小碎步去卫生间。范闲小心翼翼的动作不仅没有引起李承乾的同情心,甚至招致始作俑者地嘲讽:“嘁,明明没有那么严重。”

    范闲手撑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冲李承乾吼:“有种你也让我踢一脚试试?!”

    “谁叫你他妈强吻老子!”不说还好,一说李承乾更来气了,他抓起枕头往卫生间就是一个大力投掷。

    范闲躲开迎面飞来的抱枕:“你一个大男人被强吻一下又不会少块rou?!”

    “你性别歧视!男人被强吻也会有心理阴影的,混账!”

    “少他妈放屁!老子第一次强吻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有阴影?!”

    当然,李承泽同样也错过了二位极端幼稚的小学生吵架。

    等范闲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最宽松的吊裆裤穿好趴回床上,李承乾已经开始在速写本上记录范闲丑陋的走路姿势。

    “你知道你爹的黑账本藏哪儿了吗?”范闲脸埋在枕头里,不想面对自己回头要去看男科的惨淡现实。

    “你脸皮挺厚,我还没说同意入伙就想套我话啊?”李承乾在笔袋里摸索多余的6B铅笔。

    范闲耍起无赖:“我这挨你一记断子绝孙脚,你多少透露点啊,不然我不是白给。”

    “揍你是你活该,再说我爹不也是你爹,你就这么想把老头送进去?”李承乾翻了个白眼。

    范闲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突然用及其认真的语气反问李承乾:“你以为,我们之前的计划真的能达到满意的结果吗?”

    “老头子掌权多年,别说白道上的生意你都没能全盘接手,更何况他手上捏着的,至今碰都没让你碰的那些交易。李氏偌大一家上市公司,他手上还能攒住65%以上的股权,我们之前的计划就算奏效,也不可能完全扳倒他,他对李氏的控制是绝对的,这点你比我清楚。”

    范闲的话没错,李承乾确实心里清楚,董事会上扳倒父亲并不是真的决胜,他父亲手上握着的筹码比他们多太多,范闲从最开始就没有存任何父亲会就此放过他们的侥幸心理,而反观自己呢?

    李承乾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什么会大义灭亲的正义人士,但是现在他已经被范闲忽悠上了贼船,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范闲叹了口气:“承乾,你考虑清楚,下一步动作事关生死,再也没有退路了。”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趴在床上的样子毫无说服力吗?”李承乾把速写本翻了一页,一笔勾勒出范闲线条流畅饱满的臀部。

    “我要是换个性感点的姿势你就能立刻弃暗投明吗?”范闲说着扭了扭屁股。

    “让我cao你说不定还有戏。”

    “承乾弟弟原来觊觎我的屁股,你早说啊!”范闲一拍枕头。

    “那我去拿套了?”李承乾说着放下速写本。

    范闲撑起身体朝李承乾抛了个媚眼:“官人,来嘛!”

    被媚眼击中的李承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这也太恶心了,我下不了手啊!”

    李承乾虽然看到如此多的证据,但他心底里依然有着对父爱的憧憬,谁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爱自己的呢?李承泽过早看透了他们父亲凉薄的天性,不再寄希望于不存在的东西,所以他离开了那座冰冷的房子。

    曾经把李承泽囚禁住的父爱的虚像,如今仍笼罩着李承乾,毕竟比起李承泽,李承乾的确看起来体验过些许父慈子孝。但范闲确信,连亲生儿子都愿意牺牲的男人心里绝对没有任何慈爱悲悯,可惜他仅靠手里的证据无法打破李承乾内心深处映射的“爱着自己的父亲”的幻影。

    不过范闲的机会很快就来了,李承乾负责的重大项目突然出现纰漏,李氏股价连续三天跌停,市值高速蒸发,李承泽跟范闲发微信:到现在,承乾整96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离成仙一步之遥。

    范闲知道,轮到自己出马的时候了。

    李承泽刚回家就看见范闲在挑西装,他们三个人就数李承泽领带打得最好看,他从范闲放领带的抽屉里取出一条紫色条纹的在范闲的领口比划两下,满意地把领带套到范闲的脖子上:“怎么,去给承乾擦屁股?”

    范闲想挠头,但他头上刚喷好发胶,只好又把手放回身体两侧。范闲没好意思说自己既是去灭火,也是去火上浇油。

    临出门的时候,李承泽拍着范闲的屁股说:“去吧,记得把承乾拖回来睡觉,我怕他在单位猝死。”

    范闲刚停好车,宫秘书就迫不及待地为他拉开车门把人迎下来,直接坐上董事长专用电梯直奔大厦顶层。

    范闲和他的便宜老爸谈笑风生的时候,李承乾正在楼下的会议室里口沫横飞。

    范闲和李承乾心中的好父亲吃饭合谋的时候,李承乾正在喝下他这几天来不知道第多少杯加了起码5 shot的意式浓缩。

    范闲和李氏的掌门人利益交换的时候,李承乾正在办公室的厕所里干呕。

    李承泽发微信问范闲什么时候回家,他准备做晚饭了。

    范闲却没有功夫回复他,因为他正把昏倒在办公室并且吐了一文件血水的李承乾扛到自己的副驾,紧急送医。

    李承泽提着保温桶到医院只等来范闲的师弟高达,高达满脸严肃说范闲和李承乾已经双双进了手术室。

    开始李承泽还以为自家倒霉弟弟罹患不治之症,一拍片子什么癌症三期或者肿瘤破裂马上就要下病危通知书,结果搞了半天只是胃出血,现在正在手术室止血。原本范闲一个肿瘤科大夫是不需要凑热闹的,奈何他非要挤进手术室,胃镜不用他做他也要在旁边盯着,惹得消化科主任去跟冷主任投诉范医生扰乱手术室秩序。

    李承乾从手术室里出来,原本人民医院胃肠科的住院部已经没有床位,硬是让范闲死乞白咧折腾了一间空置的单人高干病房给李承乾住,还给他约了全身精密体检。

    李承乾是在一阵饭香里醒过来的,刚睁眼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静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他的胃部传来阵阵激痛,疼痛一下唤起了他昏迷之前吐血的记忆。

    “哟,醒啦?”从饭碗里抬起头的范闲发现李承乾转过来的脑袋,“你以后真的不能再这样加班了,我他妈一推门就看见你一桌子血。”

    李承泽喝了口鸡汤:“你一个外科大夫大惊小怪什么?”

    “那也怕啊,我哪里知道去他办公室落井下石还要直击凶案现场的?”范闲夹了筷子排骨塞进嘴里。

    李承乾想说你俩别他妈吃了,但是麻药的效力还没过去,他只能眼巴巴看自己的两个哥哥吃香喝辣的。

    范闲吃完抹了把嘴,“你说你,堂堂一个总经理也不过是一届社畜,让你四天不睡觉,不好好吃饭,我刚听你秘书说了,你从第二天开始就把咖啡当水喝,每一杯的咖啡因含量都在致死剂量的边缘反复试探,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翘起二郎腿继续数落李承乾,“这下好了,过劳,胃出血,如果不是我去的及时,我真担心你被自己的血唾沫呛死。”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放到李承乾的床头柜上,“公司那边你就不用cao心了,我帮你搞定了,还有我看了你的病例,”他把李承乾的病例压到手机下面,“你连公司的体检都敢不去,明天你也别想着出院,给你安排了全身检查,看你脑子不清醒的样子也许里头真有肿瘤,不过有也别怕,我来给你切。”

    李承泽把保温桶收拾好放回手提袋:“我看你就是想对他动刀子吧?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恋物癖?”

    很遗憾,李承乾并没有给范闲在他身上动刀子的机会,全身精密检查的结果是李承乾除了轻微脊柱侧弯,贫血和内分泌失调,壮如小牛,好好休息做运动就能迅速恢复健康。范闲唉声叹气,你身上但凡有个瘤,我就是第一个在你身上留下永久印记的男人了!

    原本李承乾的住院生涯,简单枯燥,乏味至极,直到他隔壁住进了某位熟人。范闲当天晚上就借职务之便来李承乾的病房里偷吃李承乾床头的水果,他熟练地削了两颗不断皮儿的苹果,挤眉弄眼八卦兮兮地压低声音问李承乾:“你知道隔壁是谁吗?”

    “这是单人病房,你就算压低声音说话也没有什么屁用。”李承乾接过范闲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是脆苹果,咬得他两腮发酸。

    范闲恨铁不成钢的瞥了李承乾一眼,“氛围,氛围懂不懂?”好在范医生咬肌发达,不像李承乾吃苹果吃得面露难色,他一口咬下半拉,等把嘴里的苹果咽下才继续道,“你隔壁住进来的是沈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故弄玄虚的停顿片刻,“他是因为隔壁肛肠科单人病房床位满来才托关系调过来了的。”

    李承乾挑眉等范闲解释,“哎呀,我也没想到,沈先生在公司看着呼风唤雨的,回到家却和老公玩儿那么大,他们两个不知道玩儿了什么,搞得直肠出血吓得他们两口子半夜急诊。”范闲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小拇指在空中晃悠的样子,比小区楼下扎堆唠嗑的中年妇女还要熟练。

    后来,李承乾有幸在出院时偶遇了沈重的同居人。因为当天范闲要在医院上班,所以是李承泽来接他亲爱的弟弟出院,李承泽磨磨蹭蹭中午才来,赶上沈重家属来给沈重送饭。

    “上杉教授,挺巧啊?您怎么在这儿?”李承泽手里只提了一袋李承乾没吃完的水果,大件行李都在李承乾自己手里,李承乾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李承泽接自己出院,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幸亏沈重还趴在病床上,不必被迫迎击这场尴尬的遭遇战,上杉虎觉得自己被埋伏了,但是他没有证据:“李师弟,你这是?”

    “我弟弟胃出血做了个小手术,今天出院我来接他,”李承泽拍了拍李承乾的肩,笑得十分真诚,“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棠朵朵的师兄,现在农院畜牧方面的第一人,上杉虎上杉教授。”

    李承乾想握手,却注意到上杉虎手里提的两个保温桶,根据他对沈重的了解,他目前的状况顶多就吃点流食,这么大俩保温桶,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儿都能闻见里头飘来的烤rou和排骨香,也不知道这病号饭究竟是给谁吃的。

    李承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上杉教授这是来送饭啊?您家属住院啦?”

    上杉虎脸色十分凛然刚毅,回答却虚弱迟疑,音量不自觉略小于平时:“朋友住院,我来看看。”

    李承泽的眼珠刻意转向病房外的名牌的方向,被上杉虎一个侧身挡住,李承泽在心里啧了一声。李承乾显然是知道自己二哥的坏心眼,怕不是早就想进病房嘲笑一番沈重,上杉虎也许不是个好老公,毕竟把沈重折腾进了医院,但却不失为一个好战友,起码护住了沈重最后一丝儿尊严。

    上杉虎没给李承泽嘲笑沈重的机会,他们在门口打了几番滴水不漏的太极,李承泽终于找不出任何借口只能强行突破,但李承泽细胳膊细腿,上杉虎人高马大一个能打十个李承泽都不带喘,所以李承泽之好目送上杉虎提着两只保温桶啪地关上了病房门。

    “你跟沈重有仇?”李承乾问他铩羽而归没能吃上瓜的二哥。

    “也不算,沈师兄当年和上杉师兄两个人打架打到床上,全院都知道,就他们自己以为藏得很好……”李承泽摸着下巴回忆当年,“我和你海哥还开了赌盘,看他俩能谈恋爱谈多久,没想到他们不仅坚持了十好几年,一把岁数了还搞进了医院,我太好奇了,沈师兄是怎么忍住不和上杉师兄分手的。”

    “所以你其实就是想进去嘲笑沈重是吧?”李承乾无情地戳穿了他二哥一番冠冕堂皇其实八竿子打不着的解释。

    “哎呀,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干吗戳穿嘛!”李承泽在李承乾胸口点了一下,甩着塑料袋大步往前走。

    李承泽心情很好,李承乾心里却不是很美,听到上杉虎和沈重磕磕绊绊也老夫老夫多年,自己和李承泽的未来却明灭不清,尤其是回想起范闲给他看的那个视频,他心头更是堵得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的心情突然低落,李承泽坐在驾驶座上插上钥匙发动引擎:“怎么突然摆张臭脸?”

    李承乾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嘴里嘟嘟囔囔:“就觉得……十几年感情也不容易,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也有这样的十几年。”

    “我们做兄弟都快三十年了,承乾你怎么突然傻乎乎的?”李承泽笑着把车开出停车位,他单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仗着自己胳膊长就往李承乾头顶招呼,他揉乱弟弟刚出院还没来得及喷发胶的头发,“怕什么,有哥在呢。”

    “承乾你别怕啊,有哥在呢!”范闲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社畜李承乾回到家就觉得自己还不如接着住院,他在家里静养没两天,范闲就不怀好意地塞给他一叠文件,嘴上还虚情假意:“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啊!”

    打开文件的那一瞬间,李承乾就后悔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张李宅的平面图,回忆起之前范闲说的黑账本,想来是他们大致摸清了储存地点,要去找到实际证据。

    “谢必安冒死打探出来老头书房的暗间,他只来得及找到机关,却没能探明账本的实体,”范闲倒出纸袋里给李承乾准备的装备,“考虑到可能性,储存这种信息一种可能是纸质的账本,另一种就是储存在电子设备里,前者就要你rou身带出,后者最大的可能是一台全新没有入网的笔记本,”他从里头扒拉出一只U盘,“技术部门的宣主任给你准备了破解和拷贝工具,你的任务就是顺利把U盘插到那台设备上。”

    李承乾嘴角不禁抽搐,“我们这是直接从商战电影跳到好莱坞爆米花谍战片?”他思索片刻反问范闲,“这个工作为什么是我去不是你自己去?”

    范闲一拍大腿:“我不是说了,有哥在吗!图里都写了,我在客厅牵制老头,你去二楼书房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