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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远x侠士】风过留痕

    那些与侠士有关而徐知远以往不曾关注的小事,经由密探事无巨细地收集,从一封封信纸,后来装订成一本略厚的蓝皮书被徐知远拿在手中翻阅。装帧用的纸是上好的宣纸,质地光洁细密,只是折页的边缘处rou眼可见地被人摩挲出了毛边。

    徐知远说不清自己着人去探听一个对他没有威胁,也无利益纠葛的江湖客的原因。他向来不做无利可图之事,唯有这次,思来想去,也仅仅是他“想这么做”而已。

    西津渡一战中,徐从初的尸身与他效忠了一辈子的“恩人”一同葬身火海,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来报信的侠士语焉不详地说出“徐从初为李重茂疑,身死”时,徐知远为他这番留有余地的说辞想要冷笑,继而一阵尘埃落定的不真实感涌上来:那个痴眛愚忠的父亲,再不能阻碍于他了……

    徐知远沉默太久,当察觉耳边有风声流动时,身体自然而然地避开:只见侠士的右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旋即又尴尬地缩了回去。他一瞬间了然了对方的想法,被兔子为猛虎伤心的荒唐感弄得哑然。

    纵使知晓侠士性情疏阔,不是那等狭隘记仇之人,却也没想过他在见识了自己的本性后,依然能心宽至此。

    与他果然不是一路人。

    徐知远拱手谢过侠士走这一趟,笑得像只精明的狐狸,一点也不见死了亲爹的悲痛。

    侠士见状在心里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徐知远好心请他留宿的邀请。

    几日后,侠士奔赴楚州。晟江平叛后暗流汹涌的局面,让徐知远把心思放在了权力刚收拢的产业上。只是在失去来自各方面的掣肘后,他反而蛰伏下来,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徐家名下的产业改变了以往的作风。新掌柜大打感情牌,经由一场无人作保但极具煽动力的语言作秀,再将眼下不合时宜的业务或改头换面,或由明转暗,挖出腐rou,舍去一些蝇头小利,新生的白鹭楼很快就从名义上与过去的徐家割席,再次稳据晟江商界半壁江山。

    人但有所求,心中必有欲念。徐知远认为他不过是借贪婪的欲望为地基搭了台子,享其所想,好其所乐,让埋在土里的死物成为他大展宏图的资本。

    “……各自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摘呢?”

    侠士听闻呛咳不止,手里的酒洒了一地,对徐知远数月未见、越发无耻的说辞瞠目结舌。他衣襟半开,露出胸膛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上面还有被打湿的痕迹,配上他苍白咳出嫣红血色的脸,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滋味。

    徐知远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与他虚碰了下,意有所指:“大侠身上有伤,少饮为妙。”

    两人这是第三次碰面。

    第一次侠士为“梁上客”,第二次徐知远是“笼中鸟”,似乎每次见面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太愉快。

    至于这回……徐知远算是被侠士拖累。

    难道他真的跟徐知远犯冲?

    侠士在心里嘀咕,被徐知远一双狐狸眼看得不自在,匆匆别过头。

    半个月前,他收到子游传信尹雪尘现身镇海阁,当即赶到百溪。之后为探听消息,又伪装成乐师潜伏进黄崎帮的据点云日龙宫,孰料发现黄崎帮帮主口中的贵客竟是香巫教残存的红香巫之一。

    那红香巫体型矮小如侏儒,最是阴晴不定,于宴饮正酣时,竟召出一堆毒虫,命陪侍的舞女乐师步入其中与毒物享乐。众人瑟瑟发抖,有的已经被毒蛇缠上晕厥倒地。眼见情势不妙,侠士当即出手与红香巫缠斗起来,其他人尖叫着逃出房间,引来了楼下黄崎帮的打手。好在子游及时接应,两人联手制服红香巫。侠士为掩护子游撤离,一路将追兵引到了港口。

    百溪的一切秩序都由八境社掌管,宵禁形同虚设,入夜后街头仍可见人流涌动。彼时徐知远的船刚到码头,他站在甲板上,忽见岸上起了sao动,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闪过,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喊打喊杀的人,实在热闹。

    侠士踉跄拐进一处腥气扑鼻、堆满杂物的暗道,把自己蜷缩在墙角,拉过一旁的破油布以作遮掩。耳边隐约听到那群人的脚步声去了别处后,高高提起的心落下,这才注意到身体的异样,咳出血来。

    侠士极力平缓呼吸,垂下头颅轻喘,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经脉中乱窜的热流如浪潮汹涌而来,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警醒,身体却还是一点点被卸了力,绵延的热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了,侠士已有些感觉不到胸前伤口带来的阵痛。

    当徐知远找到他时,侠士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在感觉到有人靠近时,本能地刺出一剑。

    电光火石间,徐知远意识跟随身体做出应对。他竭力偏过头,颈侧与锋利的剑刃擦身而过,凛冽的寒光一瞬间照亮他微微放大的瞳孔,剑身穿透空气的爆鸣在耳边轰然炸开——等侠士再也支撑不住,松了手里的剑顺势倒在半跪的徐知远怀里时,他才如梦初醒,心脏狂跳不止——徐知远颈部已被剑势带起的风划破了一道伤口,渗出血来。

    “唔……徐知……远?”

    被腥气折磨麻木的鼻尖忽然嗅到一股轻柔淡雅的幽香,脑子烧糊涂的侠士努力捕捉着陌生气息中异样的熟悉,跟记忆中给他留下独特印象的人影渐渐对上号。

    徐知远右眼的镜片闪了闪,就算知道侠士看不见,嘴角还是勾起笑容,“大侠还能起来吗?”他一边说一边扶住侠士的肩膀,似乎想要帮忙。

    侠士挣扎着起身,然而最后的力气已在方才的一剑中全数耗尽,无奈摇头。

    “那,得罪了。”

    徐知远将人打横抱起,暼见一旁的短剑,踮脚一勾一踢,挽住侠士上身的右臂一翻,掌心朝下,正好抓住剑柄。不知有意无意,那短剑在他手中一转,回来时,原本朝外的剑身斜斜横在侠士脖颈,紧挨着喉咙。他运起轻功,身影悄然隐于黑暗。

    徐知远为做生意方便,出发时已提前命人赶往百溪买下宅院安顿。院子里灯火通明,巡夜的护卫不曾察觉这座宅邸的新主人曾经消失过一时半刻。

    徐知远回来的路上已经注意到侠士面上的潮红,那丝混杂在血腥与脂粉气中极特殊的海藻木香,在他将侠士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后,越发明显。他幽幽盯着床上那具劲瘦又遍布伤痕的躯体,逡巡不前,龙涎香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哪个花楼都能用它来调制成催情香浪费的……

    侠士一身沾满血迹灰尘的衣物早被徐知远扔在火盆里毁尸灭迹,火焰在他眼底跳跃,明明灭灭的阴影勾勒出他的侧脸。

    徐知远伸出拇指逗弄着侠士颜色浅淡的rutou,指尖轻轻抠弄,以掌按压,弧线隆起的胸肌轻而易举被指腹抓出柔软的凹痕。

    侠士现在由他宰割,不会跳起来再给他一剑。可徐知远面无表情,预感自己沾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麻烦。他作乱的手忽然被人扣住,原本昏迷的侠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徐知远不动了。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烛焰燃烧发出的细微轻响。

    侠士看不清徐知远的脸,股缝淌出的热流已经浸湿了腿根,他心里有些难堪,又有些歉疚。他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徐家主,劳烦你……替我纾解一二……”

    ……

    侠士第一次射出来后彻底昏迷了过去。徐知远没有做到底,只是用侠士的腿解决了问题。

    侠士醒后只觉全身无一处不痛,双腿内侧软rou被摩擦得通红,稍稍一碰就会产生强烈的刺痛感,简直有苦难言。等徐知远上药时,才发现原是大腿根部有一处被磨破了皮,一直强装镇定的侠士当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

    喝完那杯酒,侠士没过几天就跟着他的朋友走了。临走前,他说他欠徐知远一个人情。至于那晚的事,两人默契地忘了干净。

    徐知远搁置了在百溪置办产业的想法,这里的水比晟江更浑,不适合他这种老老实实只想赚钱的商人。

    徐老板坐着船,孤身回了白鹭楼。

    又在某天,他开始养起鸽子。

    那条为侠士建立的情报渠道每月都会飞来不同的信鸽,徐知远看着他奔波在这一封封信里,天南海北,不曾在哪一处停留。

    烛光已有些黯淡,徐知远挑了挑灯芯,让它燃得明亮一些。笔架上的白鸽安详地闭目浅眠,徐知远没有惊动它,轻轻从笔筒抽出一支狼毫,舔了舔墨,在一张已经起好格式的信纸上开始下笔。

    他想不明白的事,或许有人能回答。

    那些无人察觉的情意终如一颗冬眠的草籽,在漫长的等待后破土而出,于春风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