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難得的一夜無夢，在鈴聲響起的那刻若海依就醒了過來，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昨晚睡覺之前沒拉窗簾，此時朝陽照進屋內，物品表面被鋪上一層柔和溫暖的光，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中嬉戲跳躍，愜意祥和的氛圍讓人身心舒暢。 她難掩期待地做起出門前的準備。 十點五十分，當若海依走出宿舍大門時發現亦褚季居然已經到了，正站在飛行器旁邊用智腦處理事情。 似是注意到動靜，他抬眼看過去，見是她便揚起一抹笑，「午安，昨晚睡得好嗎？」他隨手關上智腦。 「午安！我睡得很好。」若海依笑逐顏開，氣色確實比昨天好不少，臉上都有了血色，「你怎麼這麼早就到了？」她都已經提前出來了，也不曉得他什麼時候來的。 「總不能讓女士等，走吧，先帶妳去吃飯。」 在市區簡單的吃完飯後，亦褚季貼心地帶她去採購了一些衣物和小物品，教她怎麼使用光腦網購東西，這樣即使不外出也能購物，就適合懶惰的和她這種從異界來的陌生人。 一開始她還擔心會害亦褚季破費，畢竟她身無分文，原本她還打算問他要怎麼樣才能有收入，雖然學院內都有配給免費的日用品，但沒有錢終究還是寸步難行，結果亦褚季跟她說帝國對於從外世界來的人，在就學期間皆有獎金可領，每個月定時匯入智腦，對付日常所需綽有餘裕。 若海依不由得讚歎帝國的財大氣粗，心裡的大石也落了下來。 不過這次出來亦褚季堅持不讓她出半分錢，說是讓他盡地主之誼，若海依熬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只挑重要又便宜的買一點。 買的東西會經由快遞送至宿舍，咬著吸管任由亦褚季帶她在市區溜了一圈，沿路盡責地充當導遊介紹，若海依對帝國多了幾分了解，也沒那麼害怕了。 下午的時間兩人回到聖澳蘭大致參觀了校園，同她講解整個學院的區域分布還有專科教室的位置，聖澳蘭位於寸土寸金的首都星，地理條件和交通等各方面都極為優秀，而且腹地廣大，校內各處都顯現出卓越的設計品味，景色更是水軟山溫，美不勝收。 雖然與其他學院一樣有院長，但聖澳蘭直屬中央的「五禾司」，等同於由帝國直接掌管，福利相較於其他學院優渥許多，裡頭的學生也幾乎都是名門貴族中的菁英，還有從異界招攬來的頂尖人才。 若海依一想到自己的其他幾項數值就忍不住頭疼。 她這要怎麼在裡面生存……而且她對於未知的能力一直耿耿於懷。 誰知道亦褚季接下來的話更讓她覺得晴天霹靂。 「檢測的五項數值，每項都是獨立的一門課程，在畢業之前必須達到三項A，並且沒有數值低於B，外加通過考試。」亦褚季領著她走到一處綠蔭如蓋的精美涼亭中小憩。 「畢業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沒有期限。」如願看到一張錯愕的嬌顏，亦褚季的惡趣味被滿足了，「只要妳準備好了就能參加畢業考，一共兩次機會，聖澳蘭對學生還是很寬容的。」 「??萬一兩次都失敗了呢？」 「兩條路，一是降級到下面的學院，二是自願與帝國簽屬半年的契約書，在這期間必須聽從帝國派遣執行任務。」 只是那些名門望族可丟不起降級的臉，更不可能簽下所謂的「契約書」，說難聽點就是賣身契，所以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畢業。 若海依心裡五味雜陳，她已經能預想到自己的未來了。 也不曉得雷嬣現在怎麼樣了……她仰頭望向天際。 雖然相信雷嬣，但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亦褚季想了一下，將腦袋湊到她面前。 被突如其來的俊臉嚇了一跳，若海依猛然回過神，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你、你……」粉頰染上紅霞，她結巴地看著他。 「沒什麼，剛剛喊妳發現妳沒反應，所以湊過來看一下。」他睜眼說瞎話，冠冕堂皇的樣子唬得若海依一愣一愣。 「抱歉……剛剛在想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她有些低落地開口。 「朋友？」他手抵著下巴思考，「在妳之前的世界？」 她先點點頭，接著又搖頭，「她是我在地球時最要好的朋友，這次跟我一起來，可是她……」話語突然中斷，她實在是不願意說雷嬣在這裡的身分，可是她又好想找人訴說，亦褚季的眼神讓人很容易不由自主地想信任，她想如果真的要與人說，大概沒人比他更適合了。 「她沒有被選中，可是她怕我一個人會恐懼，自願做……實驗體……」最後的聲音小到就快聽不見，但亦褚季還是聽到了。 眼神閃過一瞬訝異，他擺正坐姿，收起了一貫的瀟灑不羈。 「是誰帶妳來的？」 「她說她是異能發掘部的，叫洛蕾塔。」腦海中又出現那個渾身散發出強勢氣息的嬌小女孩。 洛蕾塔？那不是N715的元老嗎？ 居然是她帶她來的，也難怪有權限決定對方的去留。 只是他印象中元老級的人已經很少在各次元漂泊網羅了，怎麼又親自下海了？ 亦褚季一頭霧水。 「她還有跟妳說什麼嗎？」既然兩人是一起的，還收了另一人當實驗體，應該會有後話才對。 「她說如果我朋友能夠撐過第一階段，就安排她跟我同一所學院，讓我們可以在一起。」 亦褚季眼裡的震驚都快溢出來了。 通過第一階段就讓一個不完全的實驗體進聖澳蘭？洛蕾塔作為長老閱歷豐富，就算不知道檢測結果如何，以她長久的經驗也能將數值揣測得七八分準，不可能不曉得若海依大約會被分配到哪所學院，所以是在她預料內做出的承諾。 亦褚季看向若海依的眼神變得稍加認真，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洛蕾塔做出這樣的抉擇必定有她的理由，如果單純只是為了數值，她完全可以另尋時機，或暗自用強，只將若海依帶回來，都不會有人發現。 不管怎樣，可以知道的是事情鐵定沒像表面這麼簡單。 內心思忖了一番，亦褚季決定先不動聲色，暗中觀察觀察。 「我一直覺得很愧疚……」若海依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留意他的動靜，「在地球時她就常常因為我的緣故被暗中針對，甚至受傷，後來又放棄掉那麼出色的身世跟條件陪著我來到這裡……」就算不懂實驗室具體都在做些什麼，但想也知道裡面的受驗者一定都痛不欲生，在人體上做的實驗能仁慈到哪去？ 不，根本與仁慈鉤不上邊，只能以殘忍相稱。 腦子難以自抑的想像雷嬣痛苦的模樣，若海依的眼眶立馬紅了。 「哎——妳別哭……」亦褚季手足無措地安慰，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怕替她抹眼淚會唐突，又見不得女孩子哭，頓時有些頭大。 抬手抹去剛要滑落的淚水，若海依吸了吸鼻子，軟糯的聲線染上一絲鼻音，「抱歉，我只是突然控制不住情緒……我沒事。」 「她一定非常疼妳吧。」 她點頭，「她是除了我母親以外，唯一一個真心對我的人。」 「既然如此，那妳更該振作起來，妳也不想讓她繼續為妳擔憂吧？」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亦褚季大概能明白雷嬣的心情，若海依就像森林裡的小白兔，敏感又容易受到驚嚇，渾身散發單純荏弱的氣息，輕而易舉就能激起人的保護慾。 還像株脆弱而堅忍的小草，即便遭受風雨摧殘仍努力求得生存。 「你說得沒錯……是我太軟弱了。」若海依眼角殘留一抹紅，情緒稍比剛剛平穩，沒那麼沮喪了，「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好起來的。」不僅是承諾，也是對自己的要求。 亦褚季躊躇片刻，伸手在她頭頂上輕輕拍了兩下，表達撫慰之情。 「明天就要正式入學了，初期恐怕需要多花心力，會比較辛苦，有任何問題就通知我，我會幫妳。」 「好！謝謝你。」被淚水沖刷過後的眼眸更顯剔透空靈，正盈滿笑意地望著他，亦褚季覺得自己的心都變軟了。 「不用這麼客氣，朋友就該互相幫忙。」他微勾唇角。 亦褚季將她送回宿舍後就離開了，回到房間後她先進浴室洗好澡，接著將髒衣物丟進洗衣機內清洗。 下午買的東西被放在門口旁鑲嵌的隱藏式儲物箱裡，她把東西搬進屋內，開始分門別類的收納好，因為不想讓亦褚季破費所以買的東西不多，她打算晚些時間利用光腦嘗試看看購物，現在房間內太空曠了，她想慢慢注入生活的氣息。 轉眼間已到了就寢時間，她爬上床掀開被子鑽進去，側躺著蜷曲身體，緩緩閉上眼。 另一邊，亦褚季在回家途中通訊器響了，一看到上頭顯示的連線者立刻雙眼一亮，火速接通。 「餘生！餘生我跟你說——」 「閉嘴。」低醇悅耳的嗓音淡淡說道，有效堵住了那張正準備喋喋不休的嘴。 虛擬屏幕中的男人身穿一身黑色軍裝，胸前的燙金紋線描繪至領口處，微微露出線條優美的白皙頸項，勁瘦結實的胸膛撐起材質硬挺的布料，正隨著呼吸起伏，同色系皮質腰帶勾勒出腰部性感挺拔的弧線。 視線再往上是一張俊美無儔的精緻容顏，每一部位都像是上帝親手雕塑的，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僅僅被掃上一眼都如同被奪走心魂，銀白色長髮披散在身後，渾然天成的尊貴感與深斂將表面下的幽黯及深沉藏匿得完美無缺，不露絲毫破綻。 偏偏那雙鐵灰色的瞳仁一片清冷淡漠，看不出情緒，冷漠禁慾的氣息縈繞周身，整個人彷若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 無論看過多少遍，對這樣極具侵略性的美貌，亦褚季還是忍不住感嘆。 造孽啊！ 「現在過來我這一趟，有事。」 從美景中回過神，亦褚季老早就習慣他的話少，他點點頭說了句現在就去，隨即更改了飛行器的目的地。 以為會馬上被掛電話，結果男人出乎意料地又開了金口。 「你要說什麼？」 亦褚季跟打了雞血一樣，語氣獻寶似的，「你還記得前兩天中央光腦檢測出的那個能量值S＋的人嗎？我頂替原本的特使去接待她，本來只是基於好奇，結果你知道嗎她居然是隻可愛的小白兔——」 男人面無表情地聽他顛三倒四又沒頭沒尾的發言，眉宇間隱隱帶絲無奈，似乎一點也不感興趣，「好了，快過來。」 「馬上就到！等我！」從善如流地停止話題，亦褚季笑嘻嘻回道。 男人這才掛了電話。 面冷心熱。 亦褚季得意地哼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