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177.
海边早已聚满了人，以往水灯不是放天上就是放河里，在海边还是头一回，今晚大家都在期待着接下来温馨而浪漫的时刻。 李凯文瞧着女孩蹲下身子，手握毛笔在水灯上挥洒自如，他探头看了眼，倏地皱起眉头，“你这画的什么东西。” “小猫咪。”童颜一本正经地告知。 李凯文弯下腰凑近，又仔细瞧了瞧。 她画的实在抽象，那两只小耳朵还算好，倒也不难看出是只猫。但旁边有一歪七扭八的粗长线条，实在不像任何动物。 可见她在上面勾勾画画，最后在线条的某个位置点了点，似乎是在点睛。 李凯文实属没瞧出来是什么，于是问：“旁边那条玩意是捆猫的麻绳？” 闻言，童颜定定看着自己笔下的画作，两秒后，她抬起头不悦道：“你家绳子长龙角吗？” “龙角？”李凯文顿时憋不住笑出了声，“你画的是龙？不说我还以为是条烧焦的大蟒蛇，要把猫勒进灯笼里。” “……”童颜又低头看了看。 她画的龙头在猫咪的头顶，两只角因为位置不够，只画了一半。而龙身很大很长，将水灯的四个面占满了，所以每一面都画上了一只龙脚。 可能笔墨晕染的缘故，不仔细看，确实瞧不出画的是传说中的龙。 麻绳，烧焦的蟒蛇……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像。 “你见过蛇长四只爪子？”童颜不服地拿起水灯转了个圈，那所谓的爪子看着像麻绳脱了线，而她最后画上的眼睛，就是两个简单的黑坨坨。 “你在这画龙点睛，不如直接写两个名字到上面，这样佛才能得认出来，满足你的心愿。”李凯文看破不说破，但似乎又什么都说了。 童颜只当他在嘲讽，不再搭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水灯放入海中，接着轻轻拨弄着海面，水灯便随着水流晃动了一下。 望着水灯渐渐远去，烛火在微风中跳跃，她双手合拳，闭上双眼虔诚地说：“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说完，她睁开眼。 海面上已布满了水灯，它们有的相互靠近，有的独自漂流，聚集成一条璀璨的灯路，熠熠生辉。 好漂亮。她在心里喟叹。 此时，吹来了一阵风，那盏画了小猫和龙的水灯不小心偏离了方向，与旁边的水灯发生碰撞，似要沉落。 童颜见状，急忙站起身来。 周围孩子们在兴奋地追逐着水灯的影子，时不时撞到她的胳膊，可她眼里只有那盏被左右撞击的水灯，一心想要挽救，却无奈隔着茫茫海水。 此刻她和海中央的水灯一样，摇摇欲坠。 那纸做的东西本就脆弱，最终经不住一群水灯撞击，缓缓沉了下去。 当烛火熄灭的刹那，童颜心口蓦地一怔。 欢声笑语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像一截木头般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承载自己期许的水灯，一点点被海水吞噬，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那么多的水灯，偏偏只有她这一盏沉落，又如此巧合发生在许愿的时候。 童颜并非迷信的人，可此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远在国外的男人，害怕和担忧同时涌上来，她顾不上拥挤的人群窜了出去，手颤抖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着，许久对方才接通，她脱口而出：“你还好吗？” 几天没有来电，好不容易等来了的电话，可这第一句话居然带了些质问的味道，那头的男人听了有点儿不爽。 现在连小叔都不喊了。他索性装听不见，坐近潜水艇副座，却不让人关上舱口盖。 于是秦天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等候。 这边童颜半晌没听见回话，有些焦急：“喂？听不见吗？你在不在？” “还活着。”他轻描淡写。 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里女孩松了口气，碎碎念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原来是担心他。心情瞬间就好了，江屿明知故问：“在外面玩？” “嗯嗯。今天过节岛上来了好多人，我们在海边放水灯，我也放灯许愿了……” 童颜犹豫是否告诉他水灯沉落了，而想到他正在进行危险的事情，这种不好的事故还是不说为好，免得破坏气运。 然说完那句话，听筒里又没了声音，童颜猜测他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她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自己先服软：“小叔，我之前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他语气平淡，没有任何不满。 童颜却怕他哪天翻旧帐，柔柔弱弱地开口：“我不该没和你打招呼就跑出去，但那也是因为我太难过了，所以才想到处走走，散会儿心。” 分明是谎言，江屿却顺势问道：“谁欺负你了。” “你。”童颜耸着脑袋，觉得反正他看不到，就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说：“本来我已经走出来了，但那天喝醉酒把话说开了后，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被你打掉的孩子，只要一想起，我就会难过。” 话题猝不及防谈及至此，江屿脸上表情凝固，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 “也怪我自己内心太脆弱了，不过也是我之前没告诉过你，就像现在一样没有乖乖听你的话，所以……”她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我们扯平了。” 一句“扯平”，让那头的男人愧疚心理瞬间达到顶点。他血债累累从未愧疚过，偏偏听到她因为孩子没了难过，一时半刻脑子凌乱无序，迫切地想要弥补。 该拿什么弥补。 “平不了。”他沉声说，“回来补你两个孩子。” 大可不必。童颜捂住自己的嘴，试探道：“你还生气吗？” “没生你气。”他语气温柔了不少。 童颜顺势而为，带着埋怨的口吻质问：“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这话听在江屿耳里，就是想他了。 “海里没有信号，上岸你在睡觉，怕打扰你。”他难得有耐心解释，甚至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用打电话给我，等忙完我会打给你，想去哪玩就让李凯文带你去，一个人不许乱跑，知道没？” 童颜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询问，而不是命令。看来“绿茶”这一套形式，对极恶之人也是管用的。 “好，我等你回来。”她应得乖巧极了，两只眼睛笑得像月牙儿，一挂断电话立刻暴露本性，嘿嘿地傻笑两声。 然而刚转身，就撞见一个寸头男站在那儿，提着个袋子贱嗖嗖地看着她笑。 童颜吓得一哆嗦，“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你吸鼻子买惨那会儿。”李凯文如实说，伸手去扒拉她的手，“这嘴巴不用捂了，让我看看是不是笑裂开了。” “你有病啊！”童颜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一把夺过袋子，然后挽住小洛的胳膊赶紧走开。 下回一定要和江屿说换个人来盯梢，这毛卤蛋居然“偷听”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