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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司空大人把结界劈开了!”“快过去看看!抓住明世隐和海月!” 弈星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他还听到有人在叫着师父的名字。他半睁着眼努力想要爬起来,告诉师父快逃,让他们别碰师父,可是身体无力,鼻间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和牡丹花香,混在一起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嘶——好多血,还有牡丹花瓣……”“这有个少年!”“这,他应该死了吧?” 嘈杂的声音一直不肯消失,还变本加厉地到了耳边。好吵,好累,不要说话让我睡一会儿。弈星迷迷糊糊地想着。 “明世隐呢?”“早不见了,哪里还找得到,这里只有这个小孩。”弈星听到师父的名字,努力集中精神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听到那句明世隐早逃走了,闭了闭眼,眼角的眼泪滑到身下的血泊里迅速消失。好累,睡一会儿吧,师父已经安全了。 弈星想着,却感觉自己被拉了起来。好痛,好冷,不要碰我。弈星想挣扎,但是全身无力,随即一股暖流从胸口灌了进来,除了温暖还有些酥麻刺痛,像是电流。 弈星真正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床榻旁坐着一个银色短发的男人,头上和身后像公孙离一样长着耳朵尾巴。他看到弈星醒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喂到嘴边:“你昏迷几天了,喝点水吧,不然嗓子太干了。” 弈星没法拒绝,张嘴喝下。喝完之后百里守约放下杯子,看他盯着身上的衣服,解释道:“这衣服是我给你换的,你原本那件衣服已经被血浸得穿不了了。” “多谢。初次见面,在下弈星。”弈星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请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长城。”百里守约看他想起身也不阻止,“我叫百里守约,我们从月神台的结界里把你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你体内的魔道之力几乎被抽干了,失血也多,能活下来除了你自己运气不错,更是多亏了司空大人。” 弈星听到这个名字一愣,还没说话,就看到房间里又进来了几个人。一个粉发女子,长相明艳动人,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另外一个黑发男子,腰细腿长,脸上有黑色纹路,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开口就是:“我认识你。” 弈星不知道为什么他认识自己而自己不认识他,但是他既然开口了,弈星只能回答:“许是在下忘性太大,在我的印象里我们素味平生。”“我叫李信,你确实没见过我,我也只远远看过你几眼,明世隐的徒弟。”李信冷声道,“我在尧天待过一段时间,尧天的孤儿都认识你,只有你不需要出任务,由首领明世隐亲自教导。” 弈星不知道说什么,李信也不指望他说什么话,继续道:“我们在月神台发现了你,现在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明世隐的接下来的计划?”弈星想到最后见到师父的那一面,师父远远地看着他被祭台上的法阵抽干力量,面色淡漠。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为了师父的幸福,他什么都愿意做。 弈星苦笑了一声:“各位既然看到我差点死在祭台,又怎么会觉得我对师父有多重要呢?”“虽为弃子,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李信看少年神色冷漠,低垂着眉眼明显不想说话,也觉得问不出什么,“罢了,看来是我多虑。”他想起自己少年时远远看到他的那几次,那个时候弈星还是个孩子,端坐在棋桌前,只有明世隐过来才会露出笑容,表情仰慕又依赖。如今…… 李信看着少年无神又空洞的表情,莫名产生了一丝怜悯:“明世隐这种无情的人,眼里只有他的目标,你离开他身边反而更好。”“师父只是要找到他的幸福而已。”弈星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个时候还是本能地去维护明世隐,“只是我对他没那么重要而已。” 李信似乎也觉得他可笑,冷笑了一声:“执迷不悟。”弈星不说话,粉发女子倒是接过了话茬,摸着下巴打量他:“我觉得吧,你对明世隐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是对司空大人,应该是挺重要的。” 弈星回忆起最后失去意识前那股好像电流的暖流,那是司空大人吗?“司空大人,现在在哪里?”弈星问道。“我觉得你确实应该见见他。”花木兰往外走,示意弈星跟上,“司空大人为了救你牺牲不小。” 弈星从床榻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是也没人想去扶他,守卫军都没有对他放下戒心,因为是明世隐的徒弟所以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弈星扶着墙跟上花木兰,跟着她进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司空震闭着眼躺在床上,头顶的五雷震鼓浮在空中,发着幽幽的蓝光,以守护之态包围着主人。 “司空大人……”弈星心下一紧,花木兰继续道:“那时司空大人发现你的魔道之力都被抽干了,于是为了救你以自身的魔道之力填补,但是这种转换方法非常低效,几乎是十比一的填充比。当时在场只有司空大人懂得使用魔道之力,所以他几乎也耗尽了自己的力量。从那时开始司空大人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花木兰没有说的是,那时她和守约苏烈还有司空震一起闯进结界看到的那副惨烈景象。少年整个身体都浸在血泊里,鲜血四散,就像盛极了的牡丹花,而少年就是中间那点小小的花蕊。除了血还有血色的牡丹花瓣,洋洋洒洒地铺在血上,花香和血腥味融成一股难以言喻的艳靡味道。 随即她看到从来都是行事冷静沉稳的司空大人脸色突变,快步冲到了祭坛中央,蹲下身似乎是想碰一碰少年又收回了手,随即跪坐在地,不顾少年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地将少年抱了起来,仔细检查后就开始输送魔道之力。 花木兰和守约苏烈都能看出司空震的手在微微颤抖。“司空大人,这个少年是?”“他体内的魔道之力被抽干了,我给他补充一点,不然他会死。”花木兰点头,和其他人去检查祭坛。祭坛转完一圈,司空震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花木兰看到司空震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试探性地问道:“司空大人,您没事吧?”“各人的魔道之力各不相同,所以以他人之力强行补充消耗极大。”花木兰心说您这并不算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也知道不要再打扰他,和其他人一起望风观察祭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震才小心地将少年放下,随即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司空大人!” “司空大人……”弈星的声音唤回了花木兰的意识,花木兰看到弈星向床榻走过去,连忙阻止:“别!” 他们之前将司空震带回长城后,过了几天五雷震鼓就出现了,从那时起再也没人能够靠近司空震,一旦触碰五雷震鼓的结界,就会受到雷霆之力的攻击。 弈星不明所以,已经走到了床榻边,有些疑惑地看她:“怎么了?”更疑惑的是花木兰,为什么少年没有受到五雷震鼓的攻击?“没,没什么,你在这里看完司空大人就自己出来吧,昏迷这么多天,你应该也得吃点东西了。我先出去了。”花木兰说着就往外走,离开时看了一眼,看到少年坐在了床榻边。 花木兰出门看到长官李信,跟他说了情况,李信思考了一下:“大概是现在他体内的魔道之力本就来自五雷震鼓,所以五雷震鼓以为他是自己的一部分吧。” 弈星盯着司空震看。他即使失去意识,眉头也还是皱着,本来俊朗深邃的五官因为整天板着脸看着凭空老了好几岁。弈星忍不住伸出手指想给他抚平眉间的沟壑。 轻轻碰了几下司空震的脸,弈星收回了手。“司空大人,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并不想活下去。”看着头顶的五雷震鼓,想起之前的万国盛会。那时司空震虽然被他在背后捅刀,却仍然对他手下留情,甚至因为他收回了雷霆之力,遭到了力量的反噬。 “司空大人,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救我呢?就因为我是英国公后人吗?”昏迷不醒的司空震自然不会回答他,弈星也没有想得到什么回应,自顾自地说话,“像我这种人,就应该死在那场仪式里,那是我早已注定的末路,根本不值得您为我费心。” 弈星坐在床沿沉默了很久,想起其他人略带敌意的眼神,只觉得待在这里才能有一点安全感。“大人,请您快些醒过来吧。星有很多话想对您说。” 之后弈星除了吃饭,一直都待在司空震的床边。他也试着去和守卫军沟通,但是也说不上几句话。铠和李信沉默寡言,花木兰对他不冷不热,百里玄策很少见到,唯一能和他说话多一点的只有百里守约。但百里守约的沟通也仅限于他在这里的起居日常,其他的一概不说。他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提防戒备,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能和他们说。 弈星擦掉他画在地上的棋局,小心翼翼地在司空震身边的床沿躺下,额头抵着司空震手臂的护甲。这两天他一直待在这里,在地上画棋局和自己对弈,累了就靠在司空震身边休息一会儿。在只有陌生人和敌意环绕的长城,就更让人觉得只有雷霆之力划出的这一方天地,才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处。 司空震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蓝发的少年将自己缩成一团睡在旁边,呼吸清浅,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寻求庇护。 司空震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随着少年的呼吸越发激烈起来。他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少年柔软的蓝发。但是他一动,弈星就醒了,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跳下床去给他倒水。 司空震就着他的手将水喝完,看他将杯子放下,才问:“这里是长城吗?”“是。”弈星在司空震没有醒来之前,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有感激有内疚还有疑惑,可是看到他真的醒过来,却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老实回答他的问题。“你身体没什么事吧?”“已经没有大碍了。倒是司空大人,守卫军的各位都很担心您。” 司空震下意识地想问那你呢,但是他不能问出口,只能说:“我无妨,只是力量耗尽,已经补充好了。”弈星这才发现一直环绕在头顶的五雷震鼓已经隐去,想起花木兰的话,愧疚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司空震看到表情刚刚鲜活一点的棋手神色又黯淡下去,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又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每一次和你说话,你都是这个表情。怎么,我看着有那么吓人吗?” “不是的。”弈星看着司空震整理衣服起身,“弈星,谢过司空大人的救命之恩。”“不必在意。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少年的眼神还是湿漉漉的,司空震安慰道,“只是一点魔道之力而已,没有太大影响。” 弈星跟着司空震出门,看着长城守卫军们对他嘘寒问暖,正好到了晚饭时间,守卫军和他们都围在篝火旁吃晚饭。司空震刚醒所以百里守约专门做了粥,弈星对食物一向没什么要求,连公孙离做的饭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百里守约的厨艺相比公孙离可以说是美味至极,所以他都是守卫军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司空震看他小口小口地啃着烤rou,问他:“吃得惯吗?” 在司空震的印象里,少年在司空府暂住的时候吃得一直都非常清淡,让他吃点带油水的都难,想让他吃点rou简直要想破脑袋。 弈星犹豫了一下:“挺好吃的。”司空震将百里守约给他做的那锅粥推向弈星:“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弈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司空震就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挺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弈星双手接过,捧着喝了起来。他总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司空震的好意。花木兰和苏烈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吃自己的烤rou。硬要说这个少年前几天也跟着他们这么吃,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今天司空震一醒怎么就显得娇气起来了。 弈星边喝粥边低头想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他独自一人去了云中,见到了失踪的师父,参与了复活帝俊的仪式,本来打算死在仪式里,却被司空震从死亡线拽了回来。 阿离说自己要去见一位重要的故人,玉环和虎子也陪着她一起去了。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哪里,也无从找起。师父的话……弈星心口一痛。他从来就看不懂明世隐。他也隐隐约约明白,明世隐将他收养是带有目的的,自己只是一颗好用的棋子,那次祭典明世隐大概是打算物尽其用,却没想到棋子被捞出了棋盘。 那,留在这里呢?弈星偷偷去瞄身旁的人的侧脸。司空震喝着粥望着远处的漠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欠了司空大人那么多,留在这里帮助他,是不是也能多多少少报答一点? 突然司空震像是发现了弈星的目光,将视线转向了他。两人视线相撞,偷看的弈星心里一慌,下意识抽了口气,然后就呛到了。 弈星赶紧将碗放在一边,侧过身剧烈地咳了起来。弈星咳了好久才止住,拿袖子擦了擦脸。司空震看着他有点发红的眼睛,因为咳出了一点眼泪,显得水光潋滟:“没事吧?”“没事,呛到了而已。”弈星重新端起碗。“下次小心。”司空震叮嘱道。 之后弈星再也没敢抬头,只是垂着眼吃自己的饭。所以他没有发现司空震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柔和又缱绻。 守卫军看着两人的互动,更加确信这个少年和司空震关系不一般。花木兰戳了戳百里守约:“守约,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百里守约本能地感觉有点危险:“队长,你想做什么?”“我觉得应该给司空大人和弈星创造一点独处机会。”花木兰分析道,“人太多他们似乎都不好意思说话。要我说直接让他们俩一个房间,晚上想说什么说什么。” 百里守约啃了口自己的烤rou,诚实地吐槽道:“咱们长城又不是没有空房间,你拿什么理由让他们挤一间房?而且队长,恕我直言,你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像拉皮条的。”“姐就是让他们有机会说说话而已,你才想多了吧。”花木兰将骨头踢进火堆,“总之你想想办法。” “什么叫拉皮条?皮条有什么好拉的?”一旁默默啃rou的铠问道。百里守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污染这位失忆人士的纯洁心灵。李信嗤笑出声:“这还不简单,直接把弈星的铺盖卷往司空大人房间一扔就行。”“信哥,你这是不是简单粗暴了点。”百里守约道。“最简单的方法最有效,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乐意?”“我感觉还不如我现在冲进弈星的房间把他的被褥全洗了来得靠谱。”百里守约扶额。花木兰用“天呐你这是什么好主意”的表情盯着他:“守约,你真聪明!”“哈?队长你在开玩笑吗?”百里守约终于明白,花木兰就是想让他来背锅,“队长我做错了什么。” “只有你和弈星关系比较好,不是你是谁。”花木兰理直气壮,“我们又不是干坏事,问题不大,出事了我帮你顶着。” 最后百里守约还是去做了。但是他发现弈星房间的被褥整整齐齐,似乎很久没人睡过了。又想起之前弈星整天待在司空震房间,更加心安理得地抱走了被子。 弈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和司空震睡一张床。 诚然他之前确实因为司空震身边的安全感,挤在他身边休息过,但是那个时候司空震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已经醒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床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床板,想要询问百里守约时,发现百里守约房门紧闭早早便睡下了。花木兰经过看到他站在百里守约房间门口进退两难,好心告诉他今天百里守约洗东西顺便帮他把被褥洗了,现在还没有干。“没事,你可以去和司空大人一起睡嘛,守约一直都是和玄策一起睡的。”花木兰道。 弈星一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要说故意完全找不到理由,可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都没有人跟他说一声。 最后弈星还是去敲了司空震的房门。司空震听到敲门声,拉开房门发现弈星局促地站在门口,脸有些泛红:“司空大人,那个,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司空震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了路:“进来吧。”弈星没想到这么容易,也庆幸司空震什么都没问。司空震看着他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弈星进门发现桌上放着笔砚,铺着信纸。司空震坐到桌前,重新拿起了笔:“我写完信就睡,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弈星也坐了过去,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司空震手边:“我陪您。” 司空震拿过杯子抿了一口,将目光放到信纸上,继续写了起来。弈星看着司空震垂眼写着东西。现在是晚上,司空震已经卸了护甲,只穿着一身黑色里衣,上身即使写字的时候也是挺拔如松,常年藏在金属护手里的手骨节分明,烛光柔和,映得一向冷硬的司空大人也多了一分柔软。弈星突然有点开心,心想别人都看不到这样的司空大人,只有我能看到。 弈星一边想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司空震瞥了他一眼:“晚上喝茶影响睡眠。”弈星默默地放下杯子,撑着脸看他写东西。 司空震写得并不慢,没多久就搁下了笔,等着信纸晾干。他的字和他本人一样,力透纸背,锋芒毕露。相反弈星自己的字一直都被说清秀有余力道不足。 司空震看他还穿得整整齐齐,提醒道:“你打 算穿着外衣睡觉?”弈星这才想起来要准备睡觉了,刚要解腰带又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抬眼去看司空震,看到司空震在收拾笔砚没有看他,略微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司空震也收拾好桌子,装完了信,坐到了床榻上。弈星双手放在小腹上规规矩矩地闭眼平躺着,不敢乱动。司空震在他身旁躺下,半撑起身子小心地帮弈星将被子边压到他身下防止漏风,都压实了才躺好:“好了,睡吧。” 弈星感受到司空震的呼吸接近,接着肩膀一暖,是司空震小心地给他掖着被角,身上的暖意传到心里,让他突然有点想哭。掖被角这种长辈式的关怀他几乎没有感受过,父亲因为母亲难产而死的原因,一直不喜他,连姓氏都不肯予他。师父虽然将他带大,但是从他十二岁就让他一个人睡了,而且师父是天边月,与他之间总是有着距离。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睡着。也许是房间里都是司空震的气息,弈星待久习惯了胆子也大起来,先开了口: “司空大人,你睡了吗?”“没有。”弈星听到回答却再次沉默下去,又隔了一会儿才问道, “司空大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救我呢?是因为我的血脉吗?”“不是。”司空震否认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从五岁开始就跟随祖父去了朔城,我印象里的亲人只有祖父。说实话,我连你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所以我并不是特别在意所谓的血脉传承。我救你只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什么……?”弈星没有听太懂,但是司空震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很晚了,睡吧。” 司空震不想说,弈星也没有追问的立场,也沉默了。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呼吸声。 弈星在梦里回到了一个月之前。他胜了那场神秘的棋局,从沙民口中得知了所谓的埋骨之地的传说。“魔神”的字眼让他不由得想到师父口中的堕世之神。 这是指的一个人吗?弈星按着自己的猜测,不顾沙民的劝阻,去了埋骨之地。 惊喜的是他真的在那里找到了师父。师父和离开牡丹小院那时一模一样,白衣白发,清冷又妖异。站到师父面前,他很多问题都问不出口。为什么要离开尧天,为什么什么话都不留消失这么久,尧天的大家对师父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包括自己也只是师父用完就扔的棋子吗? 这些问题太像指责,他问不出口。只能在师父问他为什么来这里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回答是根据沙民的传说好奇找过来的。和师父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海月的蓝发女子,有着月亮一样精致美丽的脸,肤色白皙,整个人剔透如琉璃。 海月神色冷淡无喜无悲,眼神疏离,看他的目光就像看死物。从前在师父脸上有时候也会出现类似的让他心慌的神色,他现在看懂之后更加觉得绝望。 没过几天他就跟着师父去了月神台。那天晚上师父破天荒地跟他说了很多话,他也第一次从师父口中听到百里茂这个名字。听着故事的他却不能理解师父的执念,故人已逝,长城便是空城,有家人的地方不是才能叫家吗? 但是他愿意为师父的执念付出一切。所以当师父问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棋道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师父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他的棋道就是为了大家一直胜下去。师父低头注视了他许久,随即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很少和师父这么亲近,师父抱得那么紧,他简直要溺死在那个充满牡丹香气的怀抱里。 但那个拥抱,是刀尖上的花蜜,是师父予他的最后一点温柔。他在师父的怀中安稳睡去,再次拥有意识就是在月神台的祭台上,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随着血液和魔道之力一同飞快地流逝。他费劲地去寻找师父的身影,师父远远地站在祭台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海月的声音远远地响起,轻柔而冰冷:“为何要醒来呢,做一场美梦不好吗?” 他听了她的话,闭上了眼睛。 司空震轻轻地用手指拭去弈星眼角流下来的泪水。他不知道弈星对师父有多想念,就连梦中也要念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弈星的过去大半都有那个人参与,与那个人不可分割,他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弈星睫毛轻颤,猛地睁开了眼,神情惊惧。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胡乱地擦了擦脸:“做了个噩梦,让大人见笑了。”“是梦到明世隐了吗?”弈星躲避着司空震的视线不想回答 ,司空震看着他被眼泪浸透黏在一起的湿漉漉的睫毛,感觉更想去摸一摸了:“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我认为,没有人是缺了谁活不下去的,你师父再重要,未来也是属于你自己的。” 弈星低着头没说话,司空震翻了个身看向床顶:“我自己的想法罢了,不必在意。” “我那时是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的。师父问我的愿望,我说师父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因为我根本没有自己的愿望,一枚棋子只需要为主人攻城略地就好了,哪里需要愿望呢?” “没有人天生就该是谁的棋子,你该考虑一下自己。” 我自己?弈星再次感受到了迷茫。我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呢?天已经快亮了,司空震起身穿衣:“慢慢想吧。”